58第五十八回蔺秀枫打狗伤人孟玉楼周贫磨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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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你是四娘?汉子在屋里睡了一夜儿,得了些颜色儿,就开起染房来了。若不是大娘房里有他大妗子,他二娘房里有桂姐,你房里有杨姑奶奶,李大姐有银姐在这里,我那屋里有他蔺姥姥,且轮不到往你那屋里去哩!”

    玉楼道:“你还没曾见哩──今日早晨起来,打发他爹往前边去了,在院子里呼张唤李的,便那等花哨起来。”秀枫道:“常言道:奴才不可逞,小孩儿不宜哄。”又问小玉:“我听见你爹对你奶奶说,要替他寻丫头。说你爹昨日在他屋里,见他只顾收拾不了,因问他。那小狎妇就趁势儿对你爹说:‘我终日不得个闲收拾屋里,只好晚夕来这屋里睡罢了。’你爹说:‘不打紧,到明日对你娘说,寻一个丫头与你使便了。’──真个有此话?”小玉道:“我不晓的,敢是玉箫听见来?”

    秀枫向桂姐道:“你爹不是俺各房里有人,等闲不往他后边去。莫不俺每背地说他,本等他嘴头子不达时务,惯伤犯人,俺每急切不和他说话。”正说着,绣春拿了茶上来。

    正吃间,忽听前边鼓乐响动,荆都监众人都到齐了,递酒上座,玳安儿来叫四个唱的,就往前边去了。

    那日,乔大户没来。先是杂耍百戏,吹打弹唱,队舞才罢,做了个笑乐院本。割切上来,献头一道汤饭。

    只见任医官到了,冠带着进来。贾璎迎接至厅上叙礼。任医官令左右,毡包内取出一方寿帕、二星白金来,与贾璎拜寿。说道:“昨日韩明川说,才知老先生华诞。恕学生来迟!”贾璎道:“岂敢动劳车驾,又兼谢盛仪。外日多谢妙药。”彼此拜毕,任医官还要把盏,贾璎辞道:“不消了。”一面脱了大衣,与众人见过,就安在左首第四席,与吴大舅相近而坐。献上汤饭并手下攒盒,任医官谢了,令仆从领下去。

    四个唱的弹着乐器,在旁唱了一套寿词。贾璎令上席分头递酒。下边乐工呈上揭帖,刘、薛二内相拣了韩湘子度陈半街《升仙会》杂剧。

    才唱得一折,只见喝道之声渐近。平安进来禀道:“守备府周爷来了。”贾璎慌忙迎接。未曾相见,就先请宽盛服。周守备道:“我来要与四泉把一盏。”薛内相说道:“周大人不消把盏,只见礼儿罢。”于是二人交拜毕,才与众人作揖,左首第三席安下钟箸。下边就是汤饭割切上来,又是马上人两盘点心、两盘熟肉、两瓶酒。周守备谢了,令左右领下去,然后坐下。一面觥筹交错,歌舞吹弹,花攒锦簇饮酒。正是:

    舞低杨柳楼头月,歌罢桃花扇底风。

    吃至日暮,先是任医官隔门去的早。贾璎送出来,任医官因问:“老夫人贵恙觉好了?”贾璎道:“拙室服了良剂,已觉好些。这两日不知怎的,又有些不自在。明日还望老先生过来看看。”说毕,任医官作辞上马而去。

    落后又是倪秀才、温秀才起身。贾璎再三款留不住,送出大门,说道:“容日奉拜请教。寒家就在对门收拾一所书院,与老先生居住。连宝眷都搬来,一处方便。学生每月奉上束修,以备菽水之需。”温秀才道:“多承厚爱,感激不尽。”倪秀才道:“此是老先生崇尚斯文之雅意矣。”打发二秀才去了。

    贾璎陪客饮酒,吃至更阑方散。四个唱的都归在月娘房内,唱与月娘、大妗子、杨姑娘众人听。

    贾璎还在前边留下吴大舅、应伯爵,复坐饮酒。看着打发乐工酒饭吃了,先去了。

    其余席上家伙都收了,又吩咐从新后边拿果碟儿上来,教李铭、吴惠、郑奉上来弹唱,拿大杯赏酒与他吃。应伯爵道:“哥今日华诞设席,列位都是喜欢。”李铭道:“今日薛爷和刘爷也费了许多赏赐,落后见桂姐、银姐又出来,每人又递了一包与他。只是薛爷比刘爷年小,快顽些。”

    不一时,画童儿拿上果碟儿来,应伯爵看见酥油?螺,就先拣了一个放在口内,如甘露洒心,入口而化。说道:“倒好吃。”贾璎道:“我的儿,你倒会吃!此是你六娘亲手拣的。”伯爵笑道:“也是我女儿孝顺之心。”说道:“老舅,你也请个儿。”于是拣了一个,放在吴大舅口内。又叫李铭、吴惠、郑奉近前,每人拣了一个赏他。

    正饮酒间,伯爵向玳安道:“你去后边,叫那四个小狎妇出来。我便罢了,也叫他唱个儿与老舅听,再迟一回儿,便好去。今日连递酒,他只唱了两套,休要便宜了他。”那玳安不动身,说道:“小的叫了他了,在后边唱与妗子和娘每听哩,便来也。”伯爵道:“贼小油嘴,你几时去来?还哄我。”因叫王经:“你去。”那王经又不动。伯爵道:“我使着你每都不去,等我自去罢。”

    正说着,只闻一阵香风过,觉有笑声,四个粉头都用汗巾儿答着头出来。伯爵看见道:“我的儿,谁养的你恁乖!搭上头儿,心里要去的情,好自在性儿。不唱个曲儿与俺每听,就指望去?好容易!连轿子钱就是四钱银子,买红梭儿米买一石七八斗,够你家鸨子和你一家大小吃一个月。”董娇儿道:“哥儿,恁便宜衣饭儿,你也入了籍罢了。”

    洪四儿道:“这咱晚,七八有二更,放了俺每去罢了。”齐香儿道:“俺每明日还要起早,往门外送殡去哩。”伯爵道:“谁家?”齐香儿道:“是房檐底下开门的那家子。”伯爵道:“莫不又是王三官儿家?前日被他连累你那场事,多亏你大爹这里人情,替李桂儿说,连你也饶了。这一遭,雀儿不在那窠儿罢了。”齐香儿笑骂道:“怪老油嘴,汗邪了你,恁胡说。”伯爵道:“你笑话我老?我半边俏!把你这四个小狎妇儿还不够摆布哩。”洪四儿笑道:“哥儿,我看你行头不怎么好,光一味好撇。”伯爵道:“我那儿,到跟前看手段还钱。”又道:“郑家那贼小狎妇儿,吃了糖五老座子儿,白不言语,有些出神的模样,敢记挂着那孤老儿在家里?”董娇儿道:“他刚才听见你说,在这里有些怯床。”伯爵道:“怯床不怯床,拿乐器来,每人唱一套,你每去罢,我也不留你了。”

    贾璎道:“也罢,你们两个递酒,两个唱一套与他听罢。”齐香儿道:“等我和月姐唱。”当下,郑月儿琵琶,齐香儿弹筝,坐在交床上,歌美韵,放娇声,唱了一套《越调?斗鹌鹑》“夜去明来”。

    董娇儿递吴大舅酒,洪四儿递应伯爵酒,在席上交杯换盏,倚翠偎红。正是:

    舞回明月坠秦楼,歌遏行云迷楚馆。

    当下,酒进数巡,歌吟两套,打发四个唱的去了。贾璎还留吴大舅坐,又叫春鸿上来唱了一套南曲,才吩咐棋童备马,拿灯笼送大舅。大舅道:“姐夫不消备马,我同应二哥一路走罢。”贾璎道:“既如此,教棋童打灯笼送到家。”吴大舅与伯爵起身作别。贾璎送至大门首,因和伯爵说:“你明日好歹上心,约会了那甘伙计来见我,批合同。我会了乔亲家,好收拾那边房子卸货。”伯爵道:“哥不消吩咐,我知道。”一面作辞,与吴大舅同行,棋童打着灯笼。

    吴大舅便问:“刚才姐夫说收拾那里房子?”伯爵道:“韩伙计货船到,他新开个缎子铺,收拾对门房子,叫我替他寻个伙计。”大舅道:“几时开张?咱每亲朋少不的作贺作贺。”须臾,出大街,到了伯爵小胡同口上,吴大舅要棋童:“打灯笼送你应二爹到家。”伯爵不肯,说道:“棋童,你送大舅,我不消灯笼,进巷内就是了。”一面作辞,分路回家。棋童便送大舅去了。

    贾璎打发李铭等唱钱去了,回后边月娘房中歇了一夜。到次日,果然伯爵领了甘出身,穿青衣走来拜见,讲说买卖之事。贾璎叫将崔本来会乔大户,那边收拾房子,开张举事。乔大户对崔本说:“将来凡一应大小事,随你亲家爹这边只顾处,不消计较。”当下就和甘伙计批了合同。就立伯爵作保,得利十分为率:贾璎五分,乔大户三分,其余韩道国、甘出身与崔本三分均分。

    一面修盖土库,装画牌面,待货车到日,堆卸开张。后边又独自收拾一所书院,请将温秀才来作西宾,专修书柬,回答往来士夫。每月三两束修,四时礼物不缺,又拨了画童儿小厮伏侍他。贾璎家中宴客,常请过来陪侍饮酒,俱不必细说。

    不觉过了贾璎生辰。第二日早晨,就请了任医官来看李瓶儿,又在对门看着收拾。杨姑娘先家去了,李桂姐、吴银儿还没家去。吴月娘买了三钱银子螃蟹,午间煮了,请大妗子、李桂姐、吴银儿众人围着吃了一回。

    只见月娘请的刘婆子来看官哥儿,吃了茶,李瓶儿就陪他往前边房里去了。刘婆子说:“哥儿惊了,要住了奶。”又留下几服药。月娘与了他三钱银子,打发去了。

    孟玉楼、蔺秀枫和李桂姐、吴银儿、大姐都在花架底下,放小桌儿,铺毡条,同抹骨牌赌酒顽耍。孙雪娥吃众人赢了七八钟酒,不敢久坐,就去了。众人就拿李瓶儿顶缺。秀枫又教吴银儿、桂姐唱了一套。当日众姊妹饮酒至晚,月娘装了盒子,相送李桂姐、吴银儿家去了。

    蔺秀枫吃的大醉归房,因见贾璎夜间在李瓶儿房里歇了一夜,早晨又请任医官来看他,恼在心里。知道他孩子不好,进门不想天假其便──黑影中?了一脚狗屎,到房中叫春梅点灯来看,一双大红缎子鞋,满帮子都沾污了。登时柳眉剔竖,星眼圆睁,叫春梅打着灯把角门关了,拿大棍把那狗没高低只顾打,打的怪叫起来。

    李瓶儿使过迎春来说:“俺娘说,哥儿才吃了老刘的药,睡着了,教五娘这边休打狗罢。”

    蔺秀枫坐着,半日不言语。一面把那狗打了一回,开了门放出去。又寻起秋菊的不是来,看着那鞋,左也恼,右也恼,因把秋菊唤至跟前说:“这咱晚,这狗也该打发去了,只顾还放在这屋里做甚么?是你这奴才的野汉子?你不发他出去,教他恁遍地撒屎,把我恁双新鞋儿──连今日才三四日儿──?了恁一鞋帮子屎。知道我来,你也该点个灯儿出来,你如何恁推聋妆哑装憨儿的?”春梅道:“我头里就对他说,你趁娘不来,早喂他些饭,关到后边院子里去罢。他佯打耳睁的不理我,还拿眼儿瞅着我。”

    妇人道:“可又来,贼胆大万杀的奴才,我知道你在这屋里成了把头,把这打来不作准。”因叫他到跟前:“瞧,?的我这鞋上的龌龊!”哄得他低头瞧,提着鞋拽巴,兜脸就是几鞋底子。打的秋菊嘴唇都破了,只顾?着抹血,忙走开一边。妇人骂道:“好贼奴才,你走了!”教春梅:“与我采过来跪着,取马鞭子来,把他身上衣服与我扯去。好好教我打三十马鞭子便罢,但扭一扭儿,我乱打了不算。”春梅于是扯了他衣裳,妇人教春梅把他手扯住,雨点般鞭子打下来,打的这丫头杀猪也似叫。

    那边官哥才合上眼儿,又惊醒了。又使了绣春来说:“俺娘上覆五娘,饶了秋菊罢,只怕唬醒了哥哥。”那蔺姥姥正歪在里间炕上,听见打的秋菊叫,一骨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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