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子门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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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全本免费阅读.cc入夜,晚风拉扯着竹林,在九曲回廊上投射下斑驳的倒影。月光从稀疏的竹叶间落下来,在泥地上形成一块块银辉般的光斑。
一道颀长的身影快速从回廊掠过,暗色的披风被足底疾风带起,翻翩出利落的弧度。
吱嘎??
少年推开一扇木门,月光顺着他的动作盈满屋内,他肩头的两只狰狞兽头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全天下就只有你还坐的住,外面可都要闹翻天了。”
闻言,屋内人也不抬眸,而是嗓音微冷:“门。”
这时少年才注意到,虽是八月初的天气,可屋内已经早早燃起了碳火。橙色的火舌舔舐着铜盆周围,烧的红彤彤的木炭时不时迸溅出零碎的火星,熊熊的火光将屋子里照的通明。
火盆后则是一张梨花木桌,桌后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苍白病弱的清俊男子。此时他正目光专注地翻看着手上的书卷,身姿如竹,笔直冷冽。即使屋内炉火正旺,他依旧在身上披了件银狐轻裘。光与影交错之中,他双眸漆黑无比,看不见一丝色彩,仿佛沾染着铺天盖地的冰雪气,让人忍不住后退。
程令仪赶紧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院逐渐刮起的深秋凉风,问:“你寒症发作的还如往日一般厉害?”
赵淮徽略一抿颜色苍白的唇瓣:“总归死不了。”
“别总把死啊活啊的挂嘴边,不吉利。”程令仪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闷闷地说:“你知不知道,圣上要下旨封你为大理寺少卿。”
“知道。”
赵淮徽语气有些淡,像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程令仪就受不了他这点,皱眉道:“你知道什么啊知道?大理寺少卿可是正六品的官职!从大明朝建朝起,就没有人能在初入朝堂之时就获得六品官职,哪怕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说到此处,程令仪语气越发沉重:“圣上给你的这份殊荣太大了,简直就是把你推在了风口浪尖的位置,那些反对的朝臣都快吵成一锅粥了!”
然而尽管程令仪十分严肃,赵淮徽也只是眸光收敛,依旧专注在书卷:“嗯。”
程令仪:……
“嗯?这么大的事情,你就一个嗯?!”
程令仪的声量快要把房顶掀翻了,他直接抽走了赵淮徽手里的书:“赵淮徽,你别跟在这儿跟我玩装聋充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圣上为什么会把这个职位给你?你是不是跟圣上承诺什么了?”
没了手里的书,赵淮徽终于抬眸看向程令仪,道:“你可知什么叫‘知卿不附贵,天子真门生’?”①
朝廷局势风波迭起,官员各有出身,相互抱团。出身高门的看不起寒门学子,南直隶府瞧不起北直隶府。除此之外,又有不同利益而划分出的小团体,不一而足。这些人集结在一起,左右朝局,令人头疼。
圣上早就对这种现象不满,意图暗地里培植天家势力,便是天子门生。无关贵贱,无关南北,无关利益,只听命于圣上一人。
毕竟只有在任何方面都不相关的人,动起手来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真正为国为民。
所以圣上给赵淮徽权利,赵淮徽就替圣上培植势力。
这并不是承诺,而是交易。
道理程令仪都懂,但他道:“可你家是琅琊赵氏,有从龙之功。高祖立下圣旨,只要赵氏子弟不以功勋之身入朝廷任职,爵位就可世袭罔替。这回你若是领了圣上的旨意,不就等于自愿放弃承袭爵位了吗?”
“高祖下旨后,赵氏一族观其殊荣太甚,为了免遭后世君主忌惮,族中暗中立下规矩,每任家主都只能娶一妻,生一子……”赵淮徽神色浅淡,“但你瞧我那位父亲,在我母仙逝后,不依旧娶了续弦,生了我庶弟?若我放弃爵位,自有他来顶上,必不会叫这偌大的家业散尽。”
琅琊赵氏一脉单传这件事,已经成了大家默认的死规矩。只要人丁不旺,这个爵位说不定哪天就因为后继无人而断掉了。
可偏偏到了赵淮徽的父亲,赵政这一代出了岔子。赵淮徽生母柳氏仙逝后不到半月,赵政就要续弦,对象还是柳氏的庶妹。
这一行为激起众多反对,可赵政硬是不肯罢休,甚至称他们是真心相爱。
最终闹了三月有余,连京城那边都惊动了,圣上亲自下达祝婚的旨意,才让小柳氏成功进了家门。
也是奇怪,小柳氏进门不久便怀了身孕。怀胎不足十月,又因为脚滑早产。不到七个月,就诞下了一个身体健康的麟儿,取名为赵麟。
赵政高兴异常,斥重金为赵麟准备了一场满月酒。这消息传到京城,算是彻底打破了赵家坚持百年的规矩。
“一张已逾百年的圣旨就是一捧沙,没有半分威摄力可言。”赵淮徽抬眸看向程令仪,“特别是在另一方已经不守信用的情况下,什么时候扬了这捧沙,就全看圣上怎么想了。”
可是偏偏赵氏的人被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日子蒙了眼,还以为自己是千万被打压士族之中的例外。
程令仪无话可说,只略微叹了口气,将书卷还给赵淮徽。
“罢了,从小你就比我聪慧,这前路怎么走都由你。只是有一句,你如今是最年轻的正六品,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可别又叫人给抓住了错处,如同几年前一样摆你一道。”
赵淮徽闻言一顿,随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开始垂眸看起书卷来。
程令仪见他如此,终于笑道:“若是没记错,你这本《平江笑笑生文集摘要》,已是看了两年有余,如今怎得还在看?不如我改日送你本新的?”
“平江笑笑生是位奇才,她的文章自然是常看常新。”
“我知道,听贾先生说,你于殿试上那篇《民生论》,词藻肌理都带着平江笑笑生的影子。贾先生还说若是换做以前,你必写不出来这样贴近百姓的文章。”
赵淮徽翻书的苍白指尖一顿,淡声道:“我虽视平江笑笑生为我良师,然而对我有所助益的也还有益友。”
言罢,赵淮徽抬眸看向窗外。
此时月华如水,盈满庭院,恍若盈盈水光。
“今日似是八月初九?”
“确是这日子,才考过乡试第一场。”程令仪道。
赵淮徽垂眸深思片刻,随后抿一抿苍白的唇瓣:“既是如此,我写一封手书,你替我寄给一人。”
虽是没提名字,程令仪却不疑惑,反而抱臂嬉笑道:“便是你那益友,名唤周稚宁的那个,对吧?”
赵淮徽不理会他,兀自研磨抬笔。
程令仪倒是啧啧道:“也是,最近朝局复杂,政策多变。可这乡试第三场偏偏要考时事策论,稍有不慎,就有落黜的可能。毕竟是你第一位主动结交的好友,弥足珍贵,你自得小心护着些。”
毛笔一抖,在绢帛上晕出一大团墨渍。
赵淮徽面无表情地将废稿揉成一团,扔向程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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