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润物无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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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情况不太好,医生诊断后，认为除了发烧，抑郁情绪和焦虑也是引起病情发作的主要诱因。</p>
“情绪起伏不能这么大,小孩病龄这么久了，你们应该知道的。”医生手写着病历,对宋谨和林蓉说，“过来的时候指甲绀紫还没消，重度了。你们当爸爸妈妈的，多关心关心孩子的心理，哮喘这种病，心理养护有时候比身体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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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住点头，听到“抑郁情绪”这几个字，林蓉心里都拧着疼,怎么也想象不到这种词和乐知时可以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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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在医院住着，期间林蓉没开店,每天都去守着，晚上几乎都不回家，就在病房里的小弹簧床上睡。宋煜来了要跟她换,也被她催着回学校忙毕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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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回到小时候,这种感觉对乐知时而言格外地熟悉。林蓉会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把水果都不紧不慢地削出来,苹果和梨切成小兔子的形状，凤梨切成小扇子,红心柚也剥好,不知不觉就弄出一份果盘,然后放上小叉子搁到乐知时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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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林蓉陪,他小时候是不讨厌住院的,只是不喜欢医院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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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林蓉会陪乐知时一起在病房看动漫，但是乐知时喜欢的动漫都是少年漫，林蓉总是挑里面的感情线，时不时就问他，这个男生和那个女生是一对儿吗？他们俩是不是互相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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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乐知时总是很郑重地说，他们没时间谈恋爱的，他们要变得很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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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乐知时更多的是陪林蓉看电视剧，看到激动的时候她会跟小女孩一样发出很赞叹的声音，然后对乐知时说，你宋叔叔就不会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他还是很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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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的这几天，病房的电视机正好在播一部偶像剧，他们俩常常一边吃零食一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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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男主给女主角制造惊喜的时候，林蓉咬断了一根红薯条，手里捏着剩下的半截，盯着电视机问乐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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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浪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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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和埋怨宋叔叔时一样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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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乐知时懵了，这两天他们敞开心扉说了许多话，但几乎是很有默契地避开了他们两交往的细节。乐知时害怕说出来会让林蓉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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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林蓉会突然问，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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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乐知时没反应，林蓉又转过脸，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他，“哥哥很不会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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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又些脸热，舌头开始打结，“啊、我……哥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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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笑了出来，“看把你吓得，他欺负你啊，欺负你你要跟我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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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乐知时慌得差点把被子上的果盘给弄翻，又连忙扶住，然后红着耳朵对林蓉解释，“哥哥很好的，他特别温柔，也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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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林蓉一副很八卦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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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表情，乐知时仿佛受到了一点点鼓舞似的，搜寻出可以说服林蓉的证据，“真的，哥哥很浪漫的，他每次外出作业都会给我带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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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林蓉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给你带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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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乐知时又补充了一句，“很贵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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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噗嗤一下笑出声，见乐知时一脸懵懂，觉得愈发好笑，“乖乖，也就是你了。换一个人都不会觉得宋煜浪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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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很快地眨了几下眼，努力地辩驳，“蓉姨，他送的石头真的很漂亮，是他自己捡到的，我下次带回来给你看。他还送过我向日葵，每次我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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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不是捡石头，他是捡了个宝贝。”林蓉把剩下的半截红薯条也吃掉，“哦，准确说是他爸替他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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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里开始播放广告，林蓉准备换台，又听到乐知时说，“而且不会再有人像哥哥那样，写那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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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摁在遥控器的手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细密的疼。她静了几秒，微笑了一下，“是啊，只有很爱你的人才会这么做。尤其像哥哥这种从小什么都不缺的人，很难有很想要的东西。一旦有了，应该是很难放手的。他很努力压抑自己了，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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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脸，摸了摸乐知时的头发，“之前我在你面前说了很多让哥哥找女朋友的话，当时你应该很难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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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先是下意识摇了摇头，但骗不了林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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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就是觉得哥哥好孤单。”林蓉笑笑，“现在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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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乐知时有些艰难地说，“我们不能结婚，而且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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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说完，林蓉就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不能结婚了，在阳和启蛰的院子里就可以办婚礼，结婚证书就一张纸而已，当年我和你爸，不是……”她说顺了嘴，又连忙改掉，“我和你宋叔叔，我们俩都是私奔跑出来的，你爸开车带着我俩去了一个小花园，结婚的时候就我们仨，他是证婚人，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念了一堆不着四六的词，当时连戒指都是借你爸的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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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林蓉低头笑了，“真逗，那时候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一心跟着宋谨走了。想领证没户口本啊，乐奕就手写了一张，后来很久了才真的领上那个证，也没觉得多新鲜，还不如你爸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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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林蓉说着，乐知时好像能看到那个画面，有点想见见那时候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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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不重要。”林蓉把话头扯回来，“而且我也不想再带小孩了，一有小孩儿我就当奶奶了，天，不敢想象。”她摸着自己的脸，“我还觉得自己很小呢。我不想当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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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被她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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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以后，生活很稳定了……”林蓉摸摸他的手臂，“可以领养小朋友。这个世界上可怜的小孩子太多了，领养一个就可以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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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低垂着眉眼，心绪难平。过去的他想象过很多种和宋煜父母摊牌之后的可能，期望都不会太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坐在这里，听着林蓉的调侃和安慰，甚至替他们规划好未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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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水果盘放到一边，凑过去很乖顺地靠在了林蓉的肩上，抱住她，动作中充满了依赖。林蓉也抱住他，用她身上暖调又柔和的香水味裹住乐知时，很珍重地对他说，“好好和哥哥在一起吧。他很爱你，离不开你，我们现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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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很爱你，所以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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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点点头，说好，过了很久，才艰涩地说：“蓉姨，我也离不开你。我也很爱你和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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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之间总是很难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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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觉得沉重，一方面又觉得矫情。好像生活就应该俗气一点，像不断前进的步伐一样，踏踏实实落在地上。但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流逝的每一寸光阴都刻着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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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宋煜来了，正好林蓉要回去带和橘子做体检，两人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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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人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宋煜捧了束花进来，很轻地带上了门，看见乐知时戴着耳机靠坐在床上，用笔记本写课程作业。房间里空调开得很暖，很宽松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露出来的修长脖颈肤色苍白，他长到下颌线的棕色头发被挽起一半扎到脑后，只有一缕弧度柔软的碎发还落在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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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敲键盘的力气很轻，专注的时候抿着嘴唇，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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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抽出一枝白色的雪山玫瑰，抬手投到病床上，不偏不倚落到乐知时怀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枝花，拿起来，迷茫地看向前方，才看到站在眼前的宋煜，穿着一身格纹大衣，没戴眼镜，单手拿了一大束白色的捧花，嘴角轻微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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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半仰着脸对他微笑，“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婚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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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走到床边，把花递给乐知时，像是在解释什么，“花店里就这束好看，随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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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看起来一点也不随便。浅色纱纸里是雪白的玫瑰、米白色花毛茛、小苍兰和满天星，很像婚礼捧花，也和纯白色的病房很合适。乐知时很喜欢，于是伸出一只手去摸宋煜的手腕，被宋煜反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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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着乐知时手背上青紫色的针孔，宋煜用指腹很轻地蹭了蹭，和他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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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想听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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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乐知时毫不犹豫，“更好的要放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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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牵着他的手，“我不需要延毕了。张教授同意了我的申请，正常走流程，而且从今以后我也不用在他组里工作，从这周开始，我就算正式进何教授的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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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高兴地抱住了宋煜，搂住他胳膊，“太好了，我一直好担心你毕业的事，现在好了，也不需要换题。”他又有些疑问，“为什么张老师突然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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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斯耘做的。”宋煜摸着乐知时的后背，“她后来才知道老张和我爸的事，干脆就用回美国威胁他，顺便拿回了她在家里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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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佩服地小声哇了一声，“不愧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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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光速有了一个约会对象。”宋煜简单形容，“是个西班牙的留学生，所以她更要提前给她爸做好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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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又哇了一声，眼睛都亮了一下，很快就被宋煜不客气地敲打，“你兴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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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兴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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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睛亮了。”宋煜抬了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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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往他身上靠，带着一点感冒的鼻音对他小声解释：“我只是好奇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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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你好看，别看了。”宋煜给他把花拿到桌子上，往上拉了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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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乐知时还没有忘，抓住宋煜的袖子，“更好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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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煜把他的手也放回被子里。初冬时节的暮色透过玻璃窗，将乐知时的皮肤都照得透明，脸上细微的小绒毛隐约可见，还有他那一双浅棕色瞳孔，琥珀一样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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