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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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p>
文老太爷伸手将少年扶起,悲怆道：“圣上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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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面带愧色，“朕如今称得上是文大人一句‘圣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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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太爷伸手拭泪，“圣上深夜到访,是想让老臣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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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道：“自然是想让文大人帮朕击退叛军,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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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一届老朽，又是手无缚鸡之力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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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人莫要自轻自贱,您可是一代圣贤！有您在,天下文士归心,那叛贼就是坐上了帝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史官、文臣、书生笔都将为朕所用，必须让天下知道那贼子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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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大人面上一派动容之色,情绪激动之下忽然身形摇摇欲坠,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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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立刻让人扶住,又唤人去寻了文大老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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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老爷先给他行礼,又哭道：“家父年事已高,自打弄丢了官身，心中郁结难舒，身子每况愈下,如今顿顿都离不开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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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朕啊。”隆庆帝自责地把文大老爷扶起，让他取药来,服侍文老太爷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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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味重，隆庆帝嫌恶地皱了皱眉，道：“小文大人先服侍老大人，朕等老大人好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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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隆庆帝带着太监离开，屋里文老太爷也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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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再没有动容之色,只剩满脸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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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是立志要做忠臣,但不是做愚忠之臣,小皇帝荒唐那些年，他殚精竭虑地又是劝谏，又是帮朝堂压制阉党，最后落到什么结果？三朝元老，两朝帝师，最后居然被罢官还乡。他这把年纪了，但凡没过去心里那关，现在多半是已经埋入黄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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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小皇帝若是来求人，则该摆出礼贤下士态度，而不是在深夜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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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看着小皇帝长大，小皇帝跪他，那眼中稍纵即逝屈辱愤恨却是逃不过他眼。即便是此番他能帮他复国，怕是来日第一个清算，便是他这以下犯上、敢让君主下跪“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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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文老太爷自问还真没那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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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心如水，覆水难收。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义王所开创新朝就是民心所向。已失民心，凭他一己之力收回，真是宛若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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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老爷虽想没老太爷多，但也明白了老父亲意思，他出声询问道：“父亲，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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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太爷问外头情况如何了，文大老爷接着道：“禁卫军接管了整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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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叹息一声，从床头暗格里摸索出一个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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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中是老太爷还在京城时候，寻摸来假死药。但这种药物极其伤身，他这个年纪服下，可能假死就成了真死。万不得已，也只能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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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面沉如水，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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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这边，离开文老太爷书房后，到了无人之处，他深呼吸几下，咬牙切齿道：“这没用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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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监听到后立刻劝道：“圣上慎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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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们成了丧家之犬，除了文老太爷这种三朝老臣，可再没有旁人可以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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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了，”隆庆帝烦躁地捏了捏鼻子，“让人准备饭食，朕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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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行匆忙，除了隆庆帝贴身伺候宫人和几个御医，宫里其他人一概没带。一路上风餐露宿，隆庆帝苦不堪言，又吃不下一般饭食，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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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得到吩咐后立刻去了文家厨房，让他们做些饭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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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们早在他们破门时候就吓坏了，再听那太监尖声细气地说话，谁会猜不出这是宫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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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手艺本就一般，是文二老爷图便宜请来，又被那尚膳太监死死盯着，战战兢兢之下，那一般手艺就越发不能入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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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膳太监尝味时候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后头隆庆帝吃到那更是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这是在折辱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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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人跪了一圈，都劝着他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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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又强行平复了怒气，让人传来文二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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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老爷没比家里其他下人镇定多少，下跪时候腿肚子都直打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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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询问饭食事，文二老爷立刻求饶道：“圣上明鉴，家里困难，没得那么多银钱请大厨。厨子手艺粗鄙，不是故意要怠慢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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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还有求于文老太爷，也没再动怒，只让文二老爷这寒山镇本地人士，去请个手艺高超厨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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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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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镇上人口还不到一万，一万禁卫军入寒山镇，不过半日就把整个镇子掌控在了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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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宅里，顾茵和众人都面色凝重，街上喧闹瞒不住人，尤其是前一夜一街之隔文家大宅被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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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周掌柜和徐厨子就结伴出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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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远远，两人看到好些个手执火把、身着统一服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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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不敢瞧，立刻回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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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传来整个镇子被废帝禁卫军掌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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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恨恨地小声嘀咕道：“这该死……鱼肉百姓就算了，如今都让人从京城赶出来了，还来祸害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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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茵虽未言语，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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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作为一家之主，食为天东家，顾茵也得出面安抚道：“大家别担心，那位既然来寻老太爷，想便是请老太爷出山，帮他归拢民心意思。我们是普通百姓，他们要是为难咱们，那还提什么民心呢？再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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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帝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但凡他还存着一丝理智，就知道这时候该夹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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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顾茵所说，禁卫军虽然接管了寒山镇，却没有再做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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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镇子路上再不见人，平时极为热闹一个镇子，此时如同一座死城，静得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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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顾宅大门被敲响，周掌柜和徐厨子立刻揣着菜刀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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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门外只站着关捕头一人，两人才叹出一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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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打开一条缝，关捕头闪身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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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茵他们也聚拢过来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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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捕头言简意赅地道：“那位不满意文家厨子，之前请了含香楼过去。但似乎也是吃不惯，你们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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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关捕头立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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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听到这消息，都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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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茵立刻去换了身王氏干活时穿旧衣裙，再去灶底抹了把锅灰，均匀地摸在自己脸上，又拿剪子剪个厚厚、参差不齐狗啃锅盖刘海，盖住自己上半边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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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打扮，她成了黑脸厨娘，且因为王氏身量本就比她高，后来家境好了，她做活多吃得好，人也壮实了许多，衣衫就更大了。那半新不旧衣裙穿在她身上格外宽松，衬得她身形越发娇小，甚至有些干瘪。要不是家里人都对她十分熟悉，她这么一打扮怕是街上遇到都要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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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气氛沉重，她这一打岔，倒是让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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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完周掌柜又正色道：“东家放心，若真来人，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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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徐厨子也跟着开口道，“我这身板看着就是会做饭人，我帮着周师父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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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茵弯了弯唇，有些发愁道：“怕是到时候不是咱们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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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么来什么，这天下午，一个面白无须太监带着侍卫拍响了顾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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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茵等人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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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尖声细气地道：“你们就是食为天厨子？速速跟咱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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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柜早就做好心里准备，当即就站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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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帝打出娘胎就是养尊处优，周居劳顿后又一直没吃到满意饭食，消瘦了许多，人也蔫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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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宫外，虽也带了御医，但到底没有那么多珍贵药材，真要是病了，那真让人不敢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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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些当无根之人，能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子，指着可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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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监刘德全已经交代下来，今日务必再寻新厨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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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那太监已经特地找人问过，这名叫食为天食肆虽只开了不到一年，风评却出奇好，尤其东家顾娘子，早先还在文家当过帮工，做出过以文老太爷为名号美味粥汤。后头更是奇思妙想不断，每个季节都推出新品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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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厨子，在他们看来自然不能和宫里御厨相比。但若是像这顾娘子一般，能做出人从前不知道吃食，那自然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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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那周厨子吧？算你一个，”那太监在众人面上环顾一圈，“还请顾娘子也随咱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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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顾茵也只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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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急坏了，她刚想动，顾茵立刻递用眼神制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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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在家里好好看孩子，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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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人多势众，真要在这个时候硬碰硬才是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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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那太监态度也称得上是和气，真要闹起来，也不过是从被请过去，变成被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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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着那太监去了文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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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一街之隔，但明显文家附近把守更加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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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来是熟悉地方，文家又有老太爷坐阵，顾茵心下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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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到宅子里，文二老爷正陪着一个统领模样人说着家里宅子布局，方便他们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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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周厨子和顾茵，文二老爷先是一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并不做吃惊模样，只是哼声道：“公公怎么请了个女人过来？这女人呐，最不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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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知道他身份，自然也得捧着他，拱手笑道：“您说是，只是寒山镇地方委实不大，出名也就这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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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厨娘我是知道，”文二老爷不屑道：“手艺一般，就是食客们看她年轻面嫩，又是女子，才格外赏脸。前头在我们家做工，就让人厌烦30340很，让我给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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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往前一步，推搡了顾茵一下，“丑兮兮东西，没得在这儿污人眼睛，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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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老爷身边武将一把拉住文二老爷手，“二老爷一届男儿，何苦为难个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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