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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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自由了,”兰玉冷笑,“说得好听,还不是让人跟着我。你爹关着我关得光明正大,你们?嘴上一套,暗地里一套,真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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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说得尖锐,毫不留情,坐在前座的童平心都悬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前路,大气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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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看着他眉梢眼角的愠怒,依旧波澜不惊,说:“兰玉,离了李公馆,你还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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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冷冷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就算是一头扎进湖里也和你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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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说:“兰玉,别说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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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突然一笑,看着李鸣争,说:“你觉得我说的是气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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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就去拽车门,用力地拧着,可早在他上车时车门就已经锁死了。兰玉却失了控,发起了疯,竟狠狠去撞纹丝不动的车门。李鸣争的脸色微沉,伸手攥住兰玉的手臂想将他拉开,兰玉全不配合,手脚并用地踢打起李鸣争,他到底是一个男人,真拼命挣扎起来,饶是李鸣争一时也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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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平被后座的动作惊得脚下猛地踩了刹车,二人俱是一晃,李鸣争直接将兰玉抵在车座上,攥着双手,一条腿顶压在他的腿间,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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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胸膛起伏,头发也微微乱了,神色同样冰冷,不驯地盯着李鸣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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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平叫了声,“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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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说:“继续开。”他垂着眼睛,下颌线紧绷,眉毛紧拧,罕见的情绪外泄,冷峻眉眼压迫性十足。兰玉没有半点畏惧,二人你盯着我,我看着你,李鸣争说:“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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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李鸣争重重地掐着兰玉的脸颊,说,“你死了,我就将你葬入李家的陵园,墓碑上总得有个身份,是我爹的九姨娘,还是我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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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到了黄泉之下,你纵是九幽亡灵,也休想摆脱李家。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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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被彻底激怒了,怨恨地瞪着李鸣争,想用力挣脱开李鸣争,可李鸣争劲儿大,根本不容他挣动分毫。兰玉短促地喘着气,他想起什么,突然扯了扯嘴角,气声道:“我进不了你们李家的陵园,李鸣争,你把我埋在你爹身边,你们李家世世代代都得记着这件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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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竟也笑了,他鲜少笑,一笑之下竟让兰玉怔了怔,李鸣争轻轻摩挲着兰玉的脸颊,有几分温情地说:“我要将你葬在李家陵园,谁敢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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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和李明安只怕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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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呼吸一窒,李鸣争说:“到时候,你和沉井的八姨娘也没什么区别,她尸骨永远不见天日,你一样,无论生死,你都摆脱不了这副枷锁,它会一直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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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道:“和我爹埋在一起,委屈了,我会为你选个好地方,他日等我百年,你我合葬,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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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看着李鸣争,不可置信地说:“……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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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神色平淡,道:“兰玉,你不该招惹我,你既招惹了我,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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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理了理兰玉因二人动手而弄乱的衣服,又松开手,坐直了,身姿笔挺。兰玉看着李鸣争,手指微微发抖,攥紧了,漠然道:“李鸣争,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死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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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人死如灯灭,生前谁管身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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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道:“你不愿意做我爹的姨娘,不喜欢李家——不,你是憎恶,你憎恶李家如斯,今日求死,无非是不想再和李家有一分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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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是你死后,你的陵墓日日和你所憎恶的李家人相对,死后不得安宁,”李鸣争看着兰玉,说,“你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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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目光沉沉地盯着李鸣争,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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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心想,兰玉太恨李家了,恨到不惜以死来解脱,求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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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正是因为这股子恨,反而成了李鸣争抓住他的手段,李鸣争恍了恍神,不知怎的,心中竟也生出几分钝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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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说:“兰玉,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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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眼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李鸣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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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扫了眼窗外,对童平道:“下一个路口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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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平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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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李鸣争不再说话,兰玉也没有开口,车内透着股子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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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不知道李鸣争要带他去哪儿,只消一想,他死后被葬入李家陵园,日日对着李老爷子的坟墓,就生出激烈的恶心和愤怒不住地胸腔内震荡,他神经质地抠着冷冰冰的车门,竟有几分怨恨李鸣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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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没有说去哪儿,只告诉童平怎么开,几人转过数条街,童平隐约猜出了李鸣争要去的地方,手握着方向盘,心也慢慢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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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边的屋子里亮起烛火,童平开着车转过一个街口时,就放缓了车速,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李鸣争就说了句,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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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了,李鸣争下了车,兰玉仍在车内,李鸣争直接扣着兰玉纤瘦的手腕将他拉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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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不再下了,朔风未停,鬼哭似的呼啸着,刮在脸上如钢刀剐着皮肉,兰玉抬手挡了挡脸,细细看去,才发现李鸣争竟将他带来了一条从未来过的长街。街道上行人稀疏,两旁开着许多铺子,看不清门匾的店门口悬挂着大红的灯笼,幽幽暗暗,竟有几分鬼魅的摄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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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想抽出手,可李鸣争攥得紧,根本挣不动,李鸣争往前走了两步,兰玉被迫踉跄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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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了,兰玉隐约闻着了一缕极熟悉的味道,那股子奇异的味儿顽固地渗入冷冽的空气里,跋扈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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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大烟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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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愣了下,一一看过去,竟发觉这一整条街开着的数家店,都散发出同样的味道,都是大烟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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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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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些恐惧,可不知恐惧什么,下意识地就退了步,想抽回手,李鸣争攥紧了,冷淡道:“你不是不要戒大烟吗?来看看你以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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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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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不由他,直接就拽着兰玉挑了最近的一家走了过去。二人还未进大烟馆,就先在门口看见了两个蜷缩在门口的乞丐,那两人衣衫褴褛,裤子破了,露出黑乎乎的一块发脓生疮的皮肉。他们哆哆嗦嗦地靠在墙角,灯笼洇出的红光投在二人脸上,兰玉就见他们半闭着眼睛,陶醉地嗅着空气里漂出的大烟,可犯了烟瘾,那点儿根本就不足够,身体发颤,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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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李鸣争带他走入大烟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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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立着迎来送往的小厮,一见二人就殷勤地迎了上来,他一双招子敏锐,打二人身上一过,就落在了兰玉身上。可下一瞬,他就看见了李鸣争冷冷的目光,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赔笑道:“爷,您是头一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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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童平伸手搂住那小厮的肩膀,将他拉去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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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鸣争就这么拉着兰玉一路畅通无阻地朝里走了过去。这是大烟馆,自清末朝廷就下了禁烟令,可无论是清朝也好,民国也罢,大烟屡禁难绝,反而滋生出许多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产业,诸如大烟馆之类,其中也不乏戒烟所,可说是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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