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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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风通体雪白,一圈细软的兔毛托着兰玉线条秀美的下巴,身量修长笔挺,就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清贵。李家规矩多,兰玉出门只能走小门,后门,主仆二人坐马车去的。下雪天,路上行人寥寥,大都揣着手,缩起脖子低着头,疾步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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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成想,到了乐器行,琵琶竟还未修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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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皱起了眉头,乐器行的掌柜解释道:“还请客人见谅,是这样的,我们家的师傅技艺还未练到家,所以只好拜托了一位无锡的能手来修这把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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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知道,有些本事的脾气都怪,”掌柜的苦笑一声,道,“若非是二爷的面子大,只怕我们还请不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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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一怔,道:“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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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爷子曾经将他的琵琶送来这儿补过弦,掌柜的自然知道兰玉是李公馆的人,他原本当兰玉是李老爷子养着的小唱,后来李聿青竟亲自来他这乐器行,过问起那把旧琵琶。彼时掌柜的已经打算将琵琶送还回李公馆了,没想到被李聿青骂了一通,他说再放几日,他找人来弄这把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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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的是生意人,经过多少风浪,自然从中嗅出了几分不一般。大公馆里是非多,掌柜的明白什么该问,什么该说,闻言低声道:“是的,李二爷原是吩咐我们等琵琶送好了就送到您府上的,大抵还需要几日,还请您宽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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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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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转身就走出了乐器行。门外的雪已经下大了,银环正抱着伞,跺着脚=说:“主子,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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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看着她冻得红通通的鼻尖,笑了一下,说:“早让你别跟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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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道:“那怎么成,哪有主人在外头受冻,做丫鬟的却在屋里睡大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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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莞尔,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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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脆生生地哎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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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仆二人走了一会儿,突然见一辆车停在二人身旁,是一辆西洋车,锃亮锃亮的。车窗摇下,露出李聿青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他笑盈盈道:“小娘,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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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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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道:“见过二爷,我们正想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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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说:“那巧了,我也要回去,”他说着,闻今已经下了车,拉开了车门,说:“姨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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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俯身钻进了车内,银环随着闻今坐上了前座,车子就缓缓行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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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暖烘烘的,兰玉坐得板正,李聿青却吊儿郎当的靠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能从兰玉那张脸上剐下一块肉,热切又侵略性十足。他本是路过的,没想到会碰见兰玉。兰玉肩上覆着雪白皮毛的披风,打着伞走来时,清贵不可言,看得李聿青心都痒痒的。他伸脚勾了勾兰玉的,说:“小娘,脸色这么难看,谁给你寻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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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踢开他的脚,后背慢慢靠上椅背。李聿青也不恼,伸手拉着兰玉的手臂一拽,兰玉跌入他怀中,兰玉恼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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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哼笑道:“小娘忒不识好歹,我载你一程,你不念我的好,还动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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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挺的鼻梁贴上兰玉冰凉的脸颊,忍不住深深嗅了嗅,兰玉扭过脸,淡淡道:“我没求你——唔!”话刚出口就变成了一声闷哼,却是李聿青咬住了他露出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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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前车的银环听见身后的响动,下意识地想回过头,却被闻今按住了肩膀。她愣了下,亲吻声夹杂着呼吸声传入耳中,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肩上被男人搭着的那块皮肉也烫着了一般,直愣愣地瞪着前头,不敢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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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旁若无人地将兰玉抵在车上亲,兰玉咬他,反而被掐住腮帮子,李聿青垂着那双桃花眼,说:“今儿怎么穿得这么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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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反唇相讥道:“自个儿心不定,还怨得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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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笑盈盈地在兰玉耳边道:“小娘是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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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脸颊也是冷的,李聿青忍不住拿掌心搓了搓,又去揉他耳垂,说:“闻今,前阵儿不是有人给我送了张赤狐皮,回头让人拿去裁了。”他对闻今说,目光却没有从兰玉脸上移开,“小娘,北平的冬天可长着,比扬州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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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被他弄小动物似的动作撩得不耐烦,挥开他的手,坐直了身,不咸不淡道:“赤狐皮珍贵,我消受不起,二爷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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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仔细一想,倒也是,李公馆人多眼杂,他爹又多疑,只怕会给兰玉招来麻烦,顿时有些扫兴地啧了声,说:“我说消受得起,小娘就消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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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二爷这些欢场手段倒是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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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道:“我这分明都是真心实意,小娘未免太看轻了自己,”他在兰玉耳边说,“外面那些逢场作戏岂能和小娘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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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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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避人耳目,李聿青并没有将兰玉送到李公馆门口,车停在巷子口,兰玉就下了车,主仆二人头也不回地朝巷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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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今说:“二爷,刘四爷他们还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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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聿青收回目光,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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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和银环从李公馆后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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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渐渐的小了,银环伸手接了片雪,小声道:“二爷不是说赶巧要一起回才送咱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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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看着庭院中挂了雪的青松,扯了扯嘴角,说:“不用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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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似懂非懂地噢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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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回去时,路过一个院子,就瞧见两个下人一边在扫雪,一边在说话,所说的大抵是李老夫人要在年前给李鸣争定亲,定的是北平城张家的小姐,名门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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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惊讶地睁大眼睛,忍不住小心地看了眼兰玉,却见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教人辨不出喜怒。她想,大爷要成亲了……可她想起李鸣争和兰玉的关系,心中又纠结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大爷怎么能这么做——可李鸣争是李家的少爷,娶妻生子天经地义,兰玉是李家的九姨娘,是大爷的小娘,二人在一起本就是悖逆人伦,不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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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脑中百转千回,一会儿对李鸣争恼怒不已,一会儿又为兰玉不平,等二人回到院子里时,银环对兰玉道:“主子,您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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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一怔,他一进门,玉团儿就颠颠地跑了过来,他蹲下身抱起玉团儿,小东西长得更大了,毛发舒展,柔软雪白的一团,瞧着娇憨又可爱。他摸着玉团儿的脑袋,说:“我伤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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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小声说:“大爷都要定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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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看了银环一眼,似笑非笑,道:“他定亲,我为何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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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愣住了,说:“您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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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不伤心,”他没抬头,捏着玉团儿的小耳朵,说,“他是李家大少爷,迟早要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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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这话说得让银环莫名的心疼,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李鸣争一声,看着兰玉,说:“您不伤心就好,等大少爷娶了张小姐,说不定就不会来为难您了。”在她看来,兰玉和李鸣争之间,必然是李鸣争和李聿青一般,强迫了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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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笑了,慢慢道:“你怎么知道是他难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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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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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玉说:“去泡壶热茶——”顿了顿,又说,“去温壶酒吧,这样的天,喝酒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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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愣愣地应了,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管他谁难为的谁,只消兰玉没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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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是绍兴花雕,兰玉和银环一起置起了一樽小火炉,架上酒,窗外风雪将歇,隐约能听见簌簌雪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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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环年纪小,又没喝过酒,兰玉只让她尝了一口就不再让她喝了,小姑娘捂着发红的脸颊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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