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梁枋的方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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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有意识后,楚召淮最先感知到的是铺天盖地的冷。</p>好像处在冰窖中，手脚都没了知觉。</p>
那迷药的劲儿还未完全过，楚召淮半睁着涣散的双眸,泥土的气息弥漫鼻息，身上大氅已没了，只着单薄的衣衫躺在冰冷的地上。</p>
“娘，”他本能地喊,“小水冷……”</p>
楚召淮不知是不是被药迷昏了脑子,茫然地想：再冷就要成冰了。</p>
想到这儿L，楚孟冰肩膀一抖,突然就乐不可支,闷闷笑了出来。</p>
把自己逗得乐了一会后,迷药劲儿L稍微退了些,眼前也不再一阵漆黑，隐约可见这似乎是处柴房。</p>
楚召淮蓄了点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p>
可手一动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垂眼一瞧,本就纤瘦的腕上扣着冰冷的锁链,另一头锁在柱子上，严丝合缝。</p>
江南追杀他的那伙人每次下手必定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这次结结实实落在他们手中,小命不保。</p>
袖中的毒粉和治心疾的药也被搜走,半点没留。</p>
这下真没活路了。</p>
楚召淮恹恹躺了回去,不挣扎了。</p>
其实也挺好，他本就该有此劫，如今应当算是顺应天意。</p>
就在这时，紧闭的柴房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动静。</p>
楚召淮立刻闭上眼睛,装作昏睡的模样。</p>
“那药能让成年男人昏睡个两三日，这才刚入夜，你操心什么？”</p>
“璟王府护卫瞧见他被掳，定会告知璟王，如今守株待兔即可，白芨已没了用处，早些灭口，省得夜长梦多。”</p>
“等人来了也不迟。”</p>
“你怎么回事，为何三番四次阻我？”</p>
那人吊儿L郎当道：“那种一等一的长相，现在就杀了未免太可惜，再说那可是璟王妃，想必床上功夫了得，否则怎么会将璟王那疯狗迷得心甘情愿入陷阱？”</p>
“你……”另一人语调中全是嫌恶，“就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你竟有这种癖好？”</p>
那人无所谓道：“美人谁不爱？只要榻上有风情，没看煞神也难抗拒吗？”</p>
楚召淮：“……”</p>
唔，再挣扎挣扎也不是不行。</p>
外面的人狠狠骂了那色胚一顿，随后便没了说话的动静，只有脚步声缓缓响在周围，似乎是在巡逻。</p>
眼纱不知掉去何处了，楚召淮满脸泥污，被冻得面色青白，手脚忍不住打着颤，额头已逐渐感觉到滚烫混沌。</p>
好像发烧了。</p>
楚召淮来不及去管这种小事，急促地呼出一口纯白的雾气，垂着眼去摆弄手腕的镣铐。</p>
这铐锁得极紧，用力一抽便卡在拇指指骨上，根本无法挣脱。</p>
外面风雪大作，寒风从柴房细缝中呼呼吹进来，带来忍不住的冷意，以及一股浓烈的火药味。</p>
柴房，火油。</p>
这些人根本没想活着放走楚召</p>
淮。</p>
楚召淮嘴唇惨白()，哆嗦着手摩挲着手指。</p>
与其在这里被活生生烧死?[()]?『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如狠狠心为自己博一条活路。</p>
楚召淮深深吸了口气。</p>
昏暗中，只听得两道闷闷的声响，似乎是折断了什么，锁链哗啦啦作响，随后哐地一声砸落在地。</p>
楚召淮叼着衣襟死死咬着，冷汗直流。</p>
拇指和小指的指骨被他硬生生折断，却半声没吭。</p>
从锁链中脱身的功夫，外面的人已浇完了火油，烛火也已撤开，只能从窗户的缝隙瞧见一丝丝光芒。</p>
楚召淮踉跄着起身，另一只手上的锁链来不及解开，只能胡乱缠在腕上，缓慢走到窗边推了推。</p>
好在，窗户并未封死。</p>
外面那两人还在说话，声音若隐若现，并不在后窗。</p>
终于，外面的火焰一晃，偌大房子腾地烧了起来。</p>
借着火焰灼烧的声音，楚召淮用缠着锁链的手撞开后窗，在火焰席卷进屋前奋力翻身而出，看也不看便朝着昏暗中飞快逃去。</p>
高烧几乎将他烧得头脑混沌，勉强将手指的疼痛麻痹过去。</p>
楚召淮踉踉跄跄在黑暗中摸索着逃走，好一会才浑浑噩噩意识到此处竟然是在山上。</p>
山上地势错综复杂，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加上雪天路滑，若一不留神踩空，想必脖子都能摔断八百个回合。</p>
天似乎要破晓了。</p>
楚召淮意识朦胧几乎只靠着本能慢慢摸索着行走，半刻钟不到跌到五六次，小腿甚至被山石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p>
许是被摔懵了，楚召淮伏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茫然地想。</p>
“我要去哪儿L？”</p>
要回家吗？</p>
回侯府，还是回临安？</p>
哪里是他的归处？</p>
楚召淮几乎被山上的寒风吹得冻僵了，迟钝地翻身望着即将破晓的天，呆呆地胡思乱想，甚至开始觉得热。</p>
火在烧他。</p>
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有火把缓缓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p>
男人俯下身看着他，勾唇露出个笑：“白神医对自己可真狠，这手指这样漂亮竟然忍心折断。”</p>
是要杀他的人。</p>
楚召淮瞳仁倏地扩散，本能察觉到危险，奋力推开他。</p>
还在流血的腿拼命挣着将雪踹得堆积一层层，乌紫的手攥着男人的衣襟往外推，另一只被锁链困住的手无法抬起，只能微弱地深深陷入雪中。</p>
男人就看着他在雪地里微弱地挣扎，像是在欣赏落入蛛网的漂亮蝴蝶在翩然而舞。</p>
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锁链叮当碰撞声。</p>
“唔——！”</p>
楚召淮不知哪来的力气，瞳孔微缩的刹那，倏地起身将左手的锁链死死缠住男人的脖颈。</p>
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指节乌紫扭曲的右手狠狠抓着锁链一头死也不松手，他浑身滚烫，许</p>
() 是烧懵了，面颊通红地闷闷笑起来，胡言乱语。</p>
“……好热闹啊。”</p>
濒死之人的力气极大，男人被勒住下颌甚至无法喘气，脖颈青筋直接暴起。</p>
他是个练武之人，本不想太过粗暴将这只蝴蝶折断翅膀，可即将被勒断脖颈的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这么多，反手握住楚召淮的手腕狠狠一捏。</p>
楚召淮浑身一抖，手踉跄着垂了下去。</p>
男人趁机会挣脱锁链，捂着脖颈喘息着瞪着他。</p>
在江南被毫不留情洒了满脸毒粉时就该知晓，这人瞧着温顺，内里许是个疯的。</p>
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灭口才是。</p>
男人从腰间拿出匕首，色.欲被逼褪去后，眼中闪现漠然的戾气。</p>
楚召淮眼瞳失神，呆呆注视着虚空。</p>
哪怕瞧见明晃晃的匕首也已没力气再反抗。</p>
小腿的血缓缓滴落，迸发在雪地中宛如破土的春日繁花，疼痛和冷意席卷发懵的脑子，楚召淮恍惚中好像坠入深沉的梦中。</p>
就这样沉沦着永远睡去，也是幸事一件。</p>
突然。</p>
“咻”。</p>
一支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射入男人的脖颈。</p>
血瞬间飞溅，落了楚召淮满脸。</p>
破晓，光芒从天边倾泻。</p>
楚召淮茫然地仰头看去，视线朦胧中瞧见不远处一人翻身下马，逆着光朝他走来。</p>
在瞧见那人面容的刹那，楚召淮努力支撑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像是寻找到了可靠的港湾，终于支撑不住，任由自己彻底陷入沉睡。</p>
***</p>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p>
殷重山打马而来，匆匆禀报：“南暇林山匪被悉数制服，城防营听闻消息，已至山脚下。”</p>
南暇林的山匪窝被焚烧了一半，姬恂手握着鸠首杖慢悠悠地将那山大王座椅的虎皮一挑，下方竟是用金砖摞起的。</p>
姬恂漫不经心看着金砖：“领兵的是谁？”</p>
“禁军统领，姓林。”</p>
姬恂想了想：“年过五旬，被本王骂过老不死的？”</p>
殷重山道：“那是前任禁军统领，已被王爷金口骂上西天，如今已换了新人。”</p>
姬恂“哦”了声：“拦在山下。”</p>
“是。”</p>
殷重山刚走，又一亲卫匆匆而来。</p>
“王爷，王妃……怕是不好了。”</p>
姬恂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下，抬步走向隔壁的寝房。</p>
山匪倒是会享受，在山间做打家劫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事儿L，竟然还将寝房布置得好似官宦人家，附庸风雅。</p>
炭盆烧得正旺。</p>
姬恂进来被热气熏了下，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勉强忍着上前坐在床沿，撩开床幔。</p>
楚召淮被冻了半夜，方才即将上西天时觉得热，如今在温室缓了过来，体内寒意泛上来，冷得浑身发抖。</p>
亲卫中有人略懂医术，跪</p>
在床榻边道：“王妃身子本就虚弱()，如今遭了一通惊吓和寒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脉象虚浮，若身体暖不起来，怕是难熬。”</p>
姬恂当机立断：“回京请太医。”</p>
亲卫忙阻止：“……王妃更受不得颠簸折腾。”</p>
姬恂额间已被热气蒸得出了汗，蹙眉看着塌间蜷缩在枕间瑟瑟发抖的人，好一会他终于淡淡道：“那就治，治不好……”</p>
亲卫一哆嗦，一头磕了下去。</p>
姬恂道：“……也是他自己的命数。”</p>
亲卫松了口气。</p>
姬恂不再看他，刚要起身走，一只手倏地抓住他的衣袖。</p>
那力道微弱，轻轻一挣就能甩开。</p>
姬恂垂眼看他。</p>
少年遭了无妄之灾，单薄身体蜷缩成一团，哪怕再热的炭盆再厚的被子也无法驱除他的冷，嘴唇苍白哆嗦着，半晌才发出一个音。</p>
又在叫娘亲。</p>
姬恂看他，只觉得愚蠢而无用，多大的人还……</p>
楚召淮喃喃道：“王爷。”</p>
姬恂一怔。</p>
亲卫正等着王爷离开，但左等右等，姬恂仍然坐在那，不光不走甚至伸手碰了下王妃的额头，像是在探热。</p>
亲卫一愣。</p>
姬恂又摸了摸楚召淮的掌心，冰凉一片。</p>
两指好像也断了。</p>
姬恂眸光没什么波动，问道：“要如何为他驱寒？”</p>
亲卫呼吸一顿，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谨慎地道：“炭盆多些，再靠得近点，或许能……”</p>
姬恂“嗯”了声，慢条斯理道：“把他架在火盆上烤岂不是更快？”</p>
亲卫：“……”</p>
亲卫战战兢兢，又是一个头磕下去。</p>
姬恂也没为难他这个半吊子医术，淡淡吩咐：“出去候着吧。”</p>
亲卫赶紧行礼溜了。</p>
在掩上门之前，他神使鬼差往后扫了一眼。</p>
璟王爷坐在床沿，眉眼冷淡，动作却轻柔地将蜷缩一团的少年揽在怀中。</p>
男人的怀抱并非炭盆那样有将人烤干的不适感，反而如春日暖风，温暖热意缓缓往体内渗。</p>
一直痛苦挣扎的王妃终于不再乱动，恹恹地环抱住璟王的腰身，蜷在他怀里安分了下来。</p>
亲卫猛地一哆嗦，不敢再看，同手同脚地出去了。</p>
姬恂不喜欢热。</p>
少年人还未彻底长开的身量纤瘦，寒意驱散后依然本能地抱着他往怀里贴。</p>
璟王衣衫单薄，敏锐地察觉到楚召淮的所有举止。</p>
体温从冷变得温热、因不适而在他脖颈处轻轻磨蹭、连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也无法躲开……</p>
姬恂额间汗水缓缓滑落，察觉少年呼吸已均匀，手慢慢掐住楚召淮的下巴，居高临下注视着他这张脸。</p>
楚召淮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脏污和血痕，仍然能瞧出这张脸的五官轮廓——方才那亲卫来探脉时险些看直了眼。</p>
可美与丑对</p>
() 姬恂而言没有分别，再美的人他转头便能忘。</p>
这样的楚召淮对他而言，和戴着眼纱时没什么两样。</p>
姬恂淡淡道：“蹭够了？”</p>
楚召淮还在昏睡中，自然不会回答他，反而又凑上前在他胸口蹭了蹭。</p>
姬恂：“……”</p>
要不杀了吧。</p>
姬恂冷冷地想。</p>
愚蠢，娇气，贪财，于大局无用。</p>
这种人他杀过太多，不在乎再多一个。</p>
楚召淮又蹭了一下。</p>
姬恂眼神更冷了。</p>
这时，门外有亲卫来请示：“王爷，这些金砖要如何处理，留给禁军吗？”</p>
姬恂沉默许久，微微吐出一口气，伸手将楚召淮身上散落的锦被拢了拢，道：“装箱搬回王府。”</p>
“是。”</p>
***</p>
楚召淮做了个噩梦。</p>
年幼时，侯府随圣驾前去猎场伴驾。</p>
寒冬腊月，他被楚召江哄骗出了营帐，误入猎场被雪狼撕咬。</p>
那狼身形高大，目露凶光死死咬住他的腿，楚召淮头脑空白，被吓到无声，挣扎着手陷在雪中往前爬，连一声呼救都无法发出。</p>
楚召江就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看着，见他这副蠢样子，小脸上露出个快意的笑。</p>
当时楚召淮才刚七岁，无声哭着满脸是泪，疼痛席卷脑海，几乎以为自己会葬身狼腹。</p>
直到一支箭破开雪，凌厉穿透雪狼的头，死死钉在雪地上。</p>
血染了满地。</p>
楚召淮满脸泪痕几乎被寒风冻上，视线模糊只瞧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年站在那，张口好像说了句什么。</p>
楚召淮呆呆睁大双眼，想要在梦中瞧清那人的脸。</p>
可眼前却越来越黑，直到昏暗吞没大雪。</p>
视线再次恢复，他爹那张年轻的脸出现在眼前，却是嫌恶看着他：“你贪玩跑出去被狼咬，却还要推到你弟弟身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谎话连篇的儿L子？”</p>
楚召淮呆呆地摇头，满脸泪痕地道：“我……我没贪玩。”</p>
“还敢顶嘴？！”楚荆厉声道，“你弟弟这样小的年纪，在猎场还猎到一只雪狼，颇受魏将军赏识，已准备收他为徒。你可倒好，侯门之后竟然差点被狼吃了，真是丢了整个侯府的脸面！”</p>
楚召淮茫然极了，昏暗缓缓合拢将他围在中间。</p>
只有微弱的声音传来。</p>
我没有。</p>
是楚召江说爹找他，他才乖乖跟去的。</p>
即使在梦中，铺天盖地的委屈也挥之不去。</p>
楚召淮记忆中所有的寄人篱下、受人厌恶排斥的场景接连不断地盘桓眼前，浑噩中他猛地抬起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p>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p>
“醒了吗？”</p>
楚召淮缓缓睁开眼，可仔细看眼神却是空洞涣散，无法聚焦。</p>
姬恂见他</p>
睁眼，觉得他熬了过去，慢条斯理地道：“天亮了，如果没事就回京……”</p>
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楚召淮的左手突然剧烈发起抖来。</p>
姬恂一怔。</p>
楚召淮左手越抖越厉害，伴随着一阵阵痉挛的扭曲，那本来已均匀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只是几息竟然像是喘息不上来般。</p>
姬恂察觉到不对，眉头轻皱：“楚梦水？”</p>
楚梦水急喘几声，突然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像是迅速衰败的花，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p>
姬恂瞳孔一动，一把将摇摇欲坠的人接到怀中。</p>
“来人。”</p>
亲卫匆匆而来，一瞧见王爷袖上沾染的血，微微一愣。</p>
姬恂脸色有些沉：“来瞧瞧他怎么了？”</p>
亲卫赶紧上前，探脉一瞧，却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讷讷地跪地请罪：“王爷恕罪，属下医术不精。”</p>
姬恂蹙眉。</p>
“唔……”</p>
楚召淮呼吸越来越急促，拼命仰着头张着惨白的唇妄图呼吸，却汲取不到活命的空气，纤细的脖颈绷出一条曲线，头靠在姬恂臂弯间，长发如流水似的铺了满床。</p>
他眸瞳涣散看着虚空，呼吸越来越弱，不受控制的泪水从眼尾滑落。</p>
姬恂见过不少濒死之人，却从未见过这种几乎称得上刺眼的一幕。</p>
他托着楚召淮的后颈，让人靠在自己怀中：“楚梦水，呼吸。”</p>
这个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叫的字让楚召淮隐约有了一丝清明，他呜咽一声，张开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姬恂，急喘着喊：“王、王爷？”</p>
姬恂：“嗯。”</p>
楚召淮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疾跳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耳畔嗡鸣阵阵，恍惚间觉得自己开口问出来了，实际上却像是蚊嗡般，喃喃地问。</p>
“王爷，我……我要死了吗？”</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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