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天下一绝9132k(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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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四友既然相请，自然热情洋溢。</p>赵荣跟着大庄主，任盈盈不紧不慢在他身旁，一边行过回廊，一边与几位庄主同赏院景。</p>
梅庄各般建筑颇为古朴。</p>
格子门窗自顶及地，哪怕是一扇筑在栏杆中的过膝小栅门，都叫他对应上了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图》。</p>
雪盖临安，梅庄之中的亭台水榭皆披白袍，袍上起伏有褶，他们一路走过，褶皱便如白波，在一亭一树，朵朵寒梅上荡出涟漪。</p>
好看至极，雅量天成。</p>
众人转走回廊，穿门过院，指点奇石，行过的青石方砖不知凡几。</p>
移步中心庭院，这才驻足排椅，在一宽大的高台水榭上围炉而坐。</p>
暖意融融，暗香浮动，更有一把瑶琴横列青藤长案，香炉浮细，转眼又不知被碍事的西风吹到哪儿去了。</p>
赵荣朝四周一瞧，见下方小桥流水，注入一塘青碧，想来也有游鱼锦鲤，却不知躲在哪个石洞。</p>
坐在他旁边的少女如他一般眺望，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目光微有奇色，显然没想到梅庄之中是这幅光景。</p>
丹青生将手中翡翠酒杯放下，两手轻拍。</p>
“今日贵客临门，来人，去将老夫酒屋中的美酒请来！”</p>
“挑出最好的酒！”</p>
他大袖一摆，兴致极浓，满脸笑意朝几名侍者喊道。</p>
“是，四庄主。”</p>
几人拱手应诺，转身便去。</p>
赵荣来不及寒暄，黄钟公忧心忡忡，迫不及待道：“冒昧一问，小友方才所言，真不是诓骗于我？”</p>
苍老的脸上带着凄然之色，他捋须的手都停顿在胡须上，一声叹息过后才将手移开：</p>
“嵇康未传广陵散于袁孝尼，此曲于今绝矣.！”</p>
“大哥！”</p>
丹青生手背打手心，一脸着急模样：</p>
“我一看赵兄弟便知是好朋友，他说有那肯定就有，大哥一提到这曲子就患得患失，婆婆妈妈，岂不是叫人小看我们江南四友。”</p>
赵荣忍俊不禁，又听黑白子道：</p>
“若是有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呢？”</p>
“在哪？在哪？！”</p>
丹青生急匆匆连喊两声，一声大过一声，又看到黑白子嗤嗤一笑便知上当，立刻摆袖不去理他。</p>
赵荣但笑不语，看向一旁表妹。</p>
少女朝他飞了个眼神，将瑶琴取下。</p>
黄钟公见状面色肃穆，在梅庄隐居十多年，他从未如此刻这般紧张。</p>
任盈盈瞧出老人是极爱琴之人，宽袖半搭在琴弦上朝老人拱手，口中细细念出“献丑”二字。</p>
一段开指便揪人心弦的遗音被她拨响！</p>
待到小序大序忽然发力，泼刺叙事之调进入正声。</p>
在干净利落的泛音和深沉厚重的绰注中娓娓道来</p>
广陵散那纷披灿烂，戈矛纵横的故事，通过琴音徐徐传递.</p>
黄钟公研究过竹林七贤，知晓嵇康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p>
闻这曲调，已确定是叔夜遗音，心中生出一种莫名感动，仿佛跨越千年，与嵇康论调。</p>
气韵深远、回味无穷的曲调在脑海中幽幽响彻。</p>
老人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竟有湿润。</p>
琴声止，少女的目光从瑶琴上移开，余光自身旁划过。</p>
她看到赵荣也睁开眼睛，给了她一个赞誉眼神。</p>
“广陵散，真的是广陵散。”</p>
黄钟公站了起来，朝他们欠身拱手，“老朽此生能闻此曲，已经死而无憾了。”</p>
赵荣也站起身，拱手宽慰：</p>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前辈没有见过嵇康，却在千年后闻其遗音，时间流逝琴声在，跨过千年以曲会友，又在隆冬偶遇，岂非美事？”</p>
“前辈何必伤感？”</p>
“嵇康临死前俱不伤感，唯叹惋广陵散已绝，若他知此曲不绝，想必也是欢快得很。”</p>
这一番话让少女眼睛一亮，黄钟公更是叫了一声好。</p>
老人盯着赵荣赞道：“小友不愧是当世奇人，见地比老朽高明得多。”</p>
他又对任盈盈道：“这位小友琴艺极高，老朽叹为观止。”</p>
“今日两位高客在场，我也要多喝四弟几杯酒水了。”</p>
丹青生、秃笔翁黑白子三人闻言，俱都大笑。</p>
三人的笑声甚是豪迈，屋檐下的一些冰溜被震得哗哗砸在地上。</p>
赵荣趁热打铁，他不说所求，只从包袱中颇为郑重地掏出一本古籍。</p>
任盈盈微微一愣。</p>
《广陵散》分明在她身上，没想到这小子又掏出一本来。</p>
她那一本是赵荣随身携带，这一本却是本就打算送给黄钟公的。</p>
“广陵散！”</p>
黑白子等人惊呼一声，黄钟公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出现血色，显得极度热切。</p>
他方才已闻曲调，知道这谱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之徒伪造出来作弄人的。</p>
赵荣不作迟疑将曲谱交在老人手中。</p>
黄钟公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翻开第一页，其他三位庄主虽不懂琴，但知这是失落千年的古谱都凑上来瞧看。</p>
只是第一页便让黄钟公面色大变。</p>
他手指在空中挑捻按捺作出抚琴姿态，翻开三页过后已魂不守舍，跟着一把将曲谱合上不敢再看，这才明白广陵散韵律高深。</p>
姑苏少女虽然琴艺绝佳，但也没能将曲调全部抚出。</p>
他很想询问是否能抄录曲谱。</p>
又想着自己一把年纪占少年人这般大的便宜实在惭愧，想用东西交换，可又觉得梅庄上下找不出任何一样能与此谱相媲美的。</p>
大庄主少有的心急如焚.</p>
“此谱只是抄录本，我带来此处正是要赠给前辈。”</p>
思绪繁杂的黄钟公一听这话便看向面带微笑的少年，心中翻涌轩然大波！</p>
“这”</p>
他话没出口就被赵荣举手打断。</p>
“前辈莫要推辞，小可也算曲中人，那日我翻看广陵散，叔夜托梦给我，叫我寻天下琴中雅士，共赏此曲。”</p>
他话语真诚。</p>
黄钟公踌躇片刻，他一声叹息不再推辞，略微颤抖地将曲谱收下。</p>
另外三位庄主都对赵荣流露出钦佩之色。</p>
秃笔翁忽然笑道：“之前听闻赵小友也通书法，可有什么珍藏拿来鉴赏？”</p>
“哈哈哈！”</p>
赵荣大笑一声，“真是瞒不过三庄主。”</p>
“我来梅庄是会四位朋友的，若只有广陵散，怎敢夸下海口，说江南四友都是我的朋友呢？”</p>
“哦？！！”</p>
丹青生、黑白子与秃笔翁三人都是精神一振，黄钟公抚须而笑。</p>
他心中念着广陵散，但此时陪两位高客最为重要。</p>
便见赵荣掏出一卷画轴一样的物品。</p>
既然是秃笔翁所问，他便将卷轴撑开，朝下一展。</p>
众人伸头瞧去，任盈盈见他姿态潇洒，心中也好奇得很。</p>
“咦？！”</p>
秃笔翁那矮矮胖胖的身体朝前一探，眼睛死死盯着卷轴上的内容，双目瞪得越来越大，口中呼呼喘气。</p>
“这这是真迹！”</p>
“真是.真是唐朝张旭的真迹，假不了.这书法假不了！！”</p>
三庄主大喊大叫，比大庄主疯狂多了，卷轴上的草书大开大阖，如同一位武林高手展开轻功在草长莺飞间纵横驰跃。</p>
张旭大名几位庄主如何不知。</p>
他不仅是吴中四士，因擅草书又喜饮酒被称为“张癫”，因此与怀素并称“颠张醉素”。</p>
三庄主的武功乃是石鼓打穴笔法，不仅有裴将军诗，还有一路来自《怀素自叙帖》中的草书，此等打穴法纵横飘忽，流转无方。</p>
如今看到张旭真迹，秃笔翁怎能不癫狂呢？！</p>
但是</p>
拥有极强鉴赏能力的黄钟公等人却微微皱眉。</p>
“这卷书法不是《古诗四帖》，亦不是《草书心经》，也非《今欲归帖》.”</p>
黑白子疑惑一声，一旁的丹青生点头：“据说癫张还有《李青莲序》、《自言帖》，内容也都与此帖无关。”</p>
秃笔翁双目赤红，眼睛流连在卷轴书法上。</p>
他坚定喊道：“不，这就是张旭真迹，已得其魂，旁人模仿不得！”</p>
黄钟公念着字帖内容：</p>
“重岩抱危石，幽涧曳轻云。绕镇仙衣动，飘蓬羽盖分。锦色连花静，苔光带叶熏”</p>
“这这是骆宾王的诗，意境美妙。”</p>
赵荣笑答：“正是《赋得白云抱幽石》，此帖是骆宾王后人亲手赠我。”</p>
“天宝五载张旭退居洛阳，骆宾王的后人与“罢职醴泉”的颜真卿一道去寻张旭讨教书法，张旭写了这一帖，被其后人留了下来，一直保存至今。”</p>
几位庄主闻言，目色有变，心中又是连叹。</p>
这一帖不仅是张旭真迹，还牵扯初唐四杰，又有颜真卿的痕迹。</p>
难以想象骆家后人怎会将这无价的传家至宝亲手送人。</p>
黄钟公微有错愕，又念了字帖上的诗词：“绕镇仙衣动，飘蓬羽盖分。”</p>
他不由朝执帖少年瞧去。</p>
那身轻盈的衣衫正在西风下飘动，加之气度非凡，果真有诗中韵调。</p>
妙极，妙极啊。</p>
丹青生是个直性子：“赵兄弟，骆家后人因何将此宝赠你？”</p>
赵荣思忖回应：</p>
“她家中一小辈身有病疾，求医天下，因缘际会与我偶遇，我出手将那小辈顽疾去了。又盛情难却，收了这谢礼。”</p>
丹青生不住点头：“赵兄弟奇人也！”</p>
其他人还不及感叹，忽听秃笔翁一声大吼！</p>
他身体一纵，提笔蘸墨在一面白墙上狂书起来。</p>
正是《裴将军诗》，二十三字龙飞凤舞，字字精神饱满，如要飞出墙外！</p>
“好，好极！这二十三字当是我生平最佳。”</p>
他摇头晃脑，将一身兴致化作满墙飞书。</p>
见三哥这样快意，丹青生用急切的目光看向赵荣：“赵兄弟定然还有画作！”</p>
“那是自然。”</p>
“不过这画作是我偶然所得，并且是看着那人画的，决计算不上传世名作。”</p>
赵荣一边取画一边笑道：“只是此事又巧又有趣，就拿来给四庄主取笑一番。”</p>
“诶~！！”</p>
丹青生胡乱摆着袖子：“怎会取笑，便是兄弟你什么画都不拿，我也要与你痛饮一番！”</p>
能打动四庄主的画作很难找。</p>
不过画作只是他的爱好之一，论酒论剑再补上不迟。</p>
赵荣与这几位相处颇为融洽，仿佛置身衡山山门。</p>
四位庄主貌似与我衡山派有缘啊。</p>
他暗自嘀咕，将那卷画册交在丹青生手上。</p>
四庄主展开一瞧，立刻哈哈大笑。</p>
又展开给另外三位庄主看，众人都笑了。</p>
任盈盈扫过一眼，立马想到会稽山有一幅差不多的，原来文先生所画不止一幅。</p>
不过，当那幅画与真人同时呈现在眼前时，倒是让她别有感触。</p>
丹青生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只是夸画中少年俊俏。</p>
忽然，他觉得这画的笔法有种熟悉感，不由微微一怔，仔仔细细揣摩画中细节。</p>
丹青生咦了一声，提起轻功快步冲入一间屋舍，又飞快跑回水榭楼台，将另一幅画摊开。</p>
众人一道观赏。</p>
黑白子也轻咦了一声，黄钟公也眼神微变。</p>
“这”</p>
“二哥，伱也发现了吗？”</p>
丹青生道：“哪怕他画的不是花鸟，一样会写意，这种能将特征放大极致的技法不是寻常画师能具备的。”</p>
“画中的赵兄弟分明在笑，那股子剑客的凌厉却能力透纸背扑面而来。”</p>
“不错！”</p>
秃笔翁摸了摸脑门：“这画上也题了字，两边字迹极为相似。嗯，出自一人之手！”</p>
赵荣听他们一说，倒觉得有些离奇了。</p>
“赵兄弟，帮你作画之人可是一名老者？”</p>
赵荣回忆了一下：“他看上去五十余岁，接近花甲之年。”</p>
“但短暂交流，我觉着这位文先生心态舒慵，兴许并不显老，年纪会更大一点。”</p>
任盈盈在一旁听他迷迷糊糊猜测，心中觉得好笑，仿佛是自己知道得多一点，他知道得少一点，有一股逗趣。</p>
“文先生？”</p>
丹青生恍然一笑：“就是他了，你恐怕是在潇湘一地碰上他的，这文徵明的祖籍便在衡山附近。”</p>
赵荣点了点头。</p>
丹青生一指自己的那幅画：“我这幅《漪兰竹石图卷》也是他所作，其写意手法与我剑法相合，让我极为满意。”</p>
“没想到他会为你画像，太罕见了。”</p>
四庄主唏嘘一声：“定然是被你的气质所吸引。”</p>
又见到旁边“疑是银河落九天”题词，心知这是夸他剑气倾泻而下如庐山瀑布。</p>
赵荣见他手按剑柄，知他技痒。</p>
“四庄主，可是要论剑？”</p>
丹青生神采飞扬：“丁兄弟与施兄弟说你剑法天下一绝，我又见这文徵明题词，立时等不了美酒送上就想论剑了。”</p>
“有何不可？”</p>
“好！”听赵荣如此干脆，丹青生当下大喜。</p>
他叫好一声整个人踩在围栏上，跟着飞掠而起上了水榭亭台侧边一处房顶，双足踩入雪中。</p>
只这一手轻功，便见他武艺高强。</p>
众人转眼看向赵荣，想见识一番少年的神奇剑法。</p>
赵荣微微一笑，原地一个提离，身子骤然蹿出迅捷越过四丈，又轻盈登上屋瓦。</p>
他没点围栏借力，落上屋顶时踩雪反倒比丹青生要浅！</p>
这轻功一出，别说秃笔翁黑白子，就连黄钟公都吃了一惊。</p>
众人皆是高手，深知这比一招击败一字电剑还叫人震撼。</p>
“老朽看走眼了，赵小友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是天下间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p>
黄钟公摇头笑叹一句：“四弟，你还是先出招吧。”</p>
丹青生抱剑一礼，激动道：</p>
“赵兄弟功力如此高深，想必剑法惊世骇俗。”</p>
“今日虽要大饱眼福，但我是半分不敢承让了，得罪得罪。”</p>
赵荣拔剑出鞘，笑吟吟说道：“四庄主既有兴致，尽兴使剑便可。”</p>
言下之意是叫丹青生全力施展。</p>
他已小露一手，没人觉得这是托大之言。</p>
梅庄中人见到丹青生起剑手势，便知寻常的“白虹贯日”“春风杨柳”“玉龙倒悬”等剑法他都不去使了。</p>
一来就要拿出真本事。</p>
丹青生原地站定鼓内力在剑上，踏步攻杀前用剑连划三圈。</p>
他长剑划过让赵荣瞧见神奇一幕，丹青生如作画一般写意在剑上，剑舞三圈竟然化作三个光圈，如是有形之物凝实在空中。</p>
这三个光圈看上去不及一字电剑耀眼，却都是剑气化成。</p>
顷刻之间，这凌厉剑气压过屋顶寒风，呼啸而来！</p>
光圈越来越大，赵荣目穴鼓气，以破一字电剑的方法看这剑招。</p>
丹青生的写意剑气远比一字电剑高明。</p>
这剑气虽没实际杀伤，却森森逼人，此时夹着风雪，叫人看不清楚后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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