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南庆十二年的彩虹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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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天雷连串响起,又像高天上的风瞬息间吹破了无数情人祭放的黄纸灯,啪啪啪啪……</p>

    五竹终于倒下了,倒在了庆帝如暴风雨一般的王道杀拳与指之下,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沉重的打击,终于颓然箕坐于庆帝脚前,苍白的右手向着天空摊开,空无一物。</p>

    那颗一直沉默而高贵的头颅在这一刻也无力地垂了下来,倒在了庆帝的身前,有些不甘而又无奈地松开了握着铁钎的手。</p>

    他松开了握着铁钎的手,铁钎却没有落到皇宫地面上,发出那若丧钟一般的清鸣,因为铁钎插在庆帝的腹中,微微颤抖!</p>

    鲜血从庆帝的腹部涌出。顺着铁钎淌下,在铁钎磨成平滑一片地钎尖滴下,滴落在五竹苍白的手掌心,顺着清晰的生命线渐渐蕴开,蕴成艳丽的桃花。</p>

    皇帝陛下薄极无情的双唇微微张着,上面微显干枯,他的面色惨白,双眸空蒙。无一丝情绪,低头看着腹中的铁钎,感受着无穷无尽的疲惫与厌烦,准备将这根深没入腹地铁钎拔出来。</p>

    他是世间第一大毅力之人,当初经脉尽碎,废人之苦也不能让他的精神有丝毫削弱,更何况此时腹中的痛楚。他知道老五已经废了,淡淡的骄傲一闪即过。有的却只是无尽的疲惫,因为他发现嘴唇里开始尝到某种发锈的味道。</p>

    范闲还没有出现,这个事实让皇帝陛下有些惘然,他唇角泛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看来这个儿子地心神,比他所想像预判的更强大。因其强大,所以冷漠、冷酷、冷血地一直隐忍到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五竹被他打成了废物,却还是不肯出来。</p>

    皇帝陛下的心里很奇妙地再次生起对这个儿子的欣赏与佩服情绪。他似乎觉得此生最为不肖的儿子,却越来越像自己了——像自己那般冷血。</p>

    他本以为范闲早就应该出来了,在五竹第一次倒在地上时,或者是五竹地腿断成两截时,因为这是他一直暗中准备着的事情……然而范闲没有,所以他感到了淡淡的失望和一丝不祥的感觉。</p>

    此时雨后地青天,莫不是要来见证朕最后的失败,是她要用与自己的儿子的双眼。来看着自己的失败?</p>

    鲜血从强大的君王双唇间涌出,从他的腹中涌出,他再次感觉到了寒冷,再次开始记起榻上的软被,御书房里地女子,然后右手稳定地握在了铁钎之上,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冷漠,缓缓向身体外抽离。</p>

    有一句老话说过。刀刃从伤口抽出时。痛苦最甚,这可以用来指人生。也可以用来指此时的情况。</p>

    当皇帝陛下缓缓抽出铁钎时,就像揭破了这些年一直被他的面具所掩藏在黑暗中的伤疤,那些他以为早已经痊愈了的伤疤,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痛楚让他苍白的脸更加的白,白地不像一个正常人。</p>

    似乎连这位君王地手臂,都有些不忍心让他面对这种痛楚,所以在这一刻,在冷清干净的空气中,忽然发生了一种极为怪异地曲折!</p>

    那是一种骨与肉的曲折与分离,完全不符合人体的构造,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折了出去……倒有些像五竹的那条腿。</p>

    血花绽放于青天之下,骨肉从庆帝的身体分离,他的左臂从肘关节处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齐齐斩断,断臂在清漫阳光的照耀下,飞到纤尘不染的空中,以最缓慢的速度,带着断茬处的血珠,旋转,跳跃,飞舞,在飞舞……</p>

    然后那声清脆的枪声,才开始回荡在空旷无人的皇宫正院之中,袅袅然,孤清极,似为那只断臂的飞舞,伴奏着哀伤的音乐。</p>

    除了北伐败于战清风之手,体内经脉尽碎,陷入黑暗之中的那段日子。此刻绝对是皇帝陛下此生最痛楚,最虚弱的那一刹那。</p>

    沉默了数十年的枪声,又再次沉默了一年之后,终于在皇宫里响起。沉默了一年,又再次沉默了一个清晨之后,范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皇帝的身旁。</p>

    眼睁睁看着五竹被陛下重伤成了废材,范闲一直不出,那要压抑住怎样伤痛的冲动?然而当他出现时,他便选择了最绝的时机,出现在了最绝的位置,直接出现在了皇帝的身旁!</p>

    只需要一弹指的时间!</p>

    重生二十余年的苦修,草甸上生死间的激励,雪宫绝境时不绝望的意志,大青树下所悟,雪原中所思,天地元气所造化,生生死死,分分离离,孱弱与强悍的冲撞。贪生与憎死的一生,秋雨与秋雨的伤痛,全部融为了一种感觉,一种气势,从范闲的身体里爆发了出来。</p>

    没有剑,没有箭,没有匕首,没有毒烟。没有小手段,没有大劈棺,探臂不依剑路,运功不经天一路,范闲舍弃了一切,只是将自己化作了一阵风,一道灰光,在最短暂的刹那时光。将自己地全部力量全部经由指掌逼了出去,斩向了皇帝陛下重伤虚弱的身体!</p>

    雄浑的霸道真气不惜割伤他体内本已足够粗宏的经脉,以一种决然的姿态,以超乎他能力的速度,猛烈地送了出去。</p>

    无数烟尘斩。亮于冷清秋天。</p>

    送到了指,真气不吐于外,反蕴于内,剑气不出指腹。却凝若金石,狠狠刺入皇帝陛下的肩窝。</p>

    运到了掌,真气如东海之风,狂烈而出,席卷玉山净面,不留一丝杂砾,重重地拍在了皇帝陛下的胸膛之上。</p>

    斩,指。掌,斩了这些年地过往,指了一条生死契阔的道路,单掌分开了君臣父子间的界线!</p>

    范闲此生从未这样强大,庆帝此生从未这样虚弱,这一对父子连双眼也来不及对视一瞬,便化作了太极殿前的两个影子,彼此做着生死间的亲近。似乎空中又有无数的黄纸灯被罡风刮破。噗噗响个不停,令人心悸的。令人厌倦地响了起来。</p>

    范闲的身法速度在此刻已经提升到令人类瞠目结舌地地步,残影不留,只是一缕灰影,绕着皇帝陛下的身躯,瞬息内不知道攻出了数十记,数百记!</p>

    青石地面上积着的雨水,忽然间像是被避水珠劈开了一道通路,向着两边漫开,露出中间干净的石砖,而在石砖之上约半只手掌的距离,皇帝与范闲地身影,凌空激掠而飞,瞬息间脱离了太极殿正面的位置,向着东北方向闪电般飞掠!</p>

    一路积水飞溅而避,一路血水自空中飞洒成线。</p>

    轰的一声,那抹明黄的身影颓颓然地撞破了皇宫夹壁处地宫门,直接将那厚厚的宫门震碎,震起漫天的木屑。</p>

    木屑像蕴含着强劲力量的箭矢一般四面八方射出,嗤嗤连响,射穿了宫门后的圆形石门,激起一片石屑,深深地锲进了朱红色的宫墙之中。</p>

    也正是这些从明黄身影身畔四面射出的木屑,让像追魂的风,追魂地影子一般的范闲,被迫放缓了速度,在空气中现出了身体。</p>

    明黄色的身影撞破了宫门,紧接着又重重地撞到了夹壁中的铜制大水缸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也现出了身形。</p>

    那只依然没有沾上血水的手,破空而出,啪的一声震开一只细柔的手腕,如闪电一般拔开冰凉的金属,翻腕而上,捏在了那柔软地咽喉上。</p>

    捏在了那名宫女地咽喉上。</p>

    噗的一声,皇帝陛下颓然无力地靠在大铜缸旁,喷出了一口鲜血,偏生他苍白地脸颊上却浮着一丝淡淡的怪异的笑容,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了,身上也多出了四五个指洞和三个掌印,鲜血染遍了他身上的龙袍,让明黄衣裳上那条金龙显得格外狰狞,却又格外惨淡。</p>

    范闲缓缓放下掩在脸上的左掌右拳之桥,木屑也让他的身体上开始不停地往衣外渗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血丝。先前的那一击,已经是他凝结生命的一击,此时被迫停止,再想发挥出那样鬼神莫测的速度,已经不可能,而且他的经脉也已经被割伤了大部分,就像无数把小刀子一样,在他的身体里刮弄着,痛楚酸楚难忍。</p>

    皇帝陛下的伤更重,重到无以复加,重到似乎随时可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范闲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一阵急促的咳嗽之后,他的神情回复了平静,看着斜倚在铜缸旁不停喘息的皇帝陛下,一言不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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