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民心易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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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喜呆呆望着这群军汉，或许是因为扬州被围后积攒多日的恐惧，或许一张一弛的情绪到了临界点，蓦地鼻子一酸，忙道：“诸位留步！你们那淮北货票，城内几家大商行皆可流通，这货票，我收！”</p>有了这话，赵从贵才驻足回身，认真确认道：“当真？王掌柜可莫要骗我，若我犯了军纪，可是要吃军棍的！”</p>
“自然是真的！”</p>
卯时末。</p>
晨光中，王记胡饼店已忙活起来，王二喜带着两名住店徒弟，和面、烧炉。</p>
赵元恪领着全排三十五位弟兄在店内坐了，一个个上身挺的笔直，既不来回走动，更无冒失去往后宅的举动。</p>
到了此时，王二喜心中大定，主动和淮北军攀谈起来，“赵将军，你们昨晚进城后，怎睡到了屋檐下？如今虽说天气暖了，终究还没出正月，夜里冷的很”</p>
“我哪里是将军，大叔喊我小赵便是”赵元恪接着道：“我淮北军自建军伊始，楚王便定下了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的军纪。夜半入城，来不及分配营地，便借乡亲屋檐一用了”</p>
这赵元恪约莫二十来岁，生的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王二喜心下又生出几分好感，便笑道：“赵将军若今夜仍无营地可住，可来小老儿这边，在店里凑合一晚，总也比睡在街边好的多。”</p>
“呵呵，谢大叔美意，此事却是不成我们都是些粗人，万一惊扰了大叔家眷，便是罪过了。”</p>
粗人？既识字又懂算学，还能算粗人？</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二喜回头再认真打量赵元恪一眼，笑呵呵的将揉面活计交给了徒弟，自己转去了后院。</p>
后宅正房，王二喜推门入内走到床边，趴到了地上，掀开垂到地上的床单.</p>
王二喜尚未来及说话，藏在床下的妇人惊叫一声，便双手握着剪刀攮了过来。</p>
幸而妇人惊惧之下失了准头，剪刀刺在了床帮上。</p>
王二喜吓了一跳，忙道：“是我！你这婆娘要谋害亲夫么！”</p>
“爹爹！”</p>
“爹爹，淮北兵退了么？”</p>
床下先后响起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正是王二喜的婆娘带着一儿一女藏在此间。</p>
王二喜让家人从床底爬出来，细细解释了今日一早的种种见闻。</p>
最后道：“无事了，前头忙不过来，你们随我出来支应一番.”</p>
听了王二喜的话，一家将信将疑，倒不是他们不相信夫君、爹爹，只是他将淮北军说的天下少有，甚的‘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甚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p>
太过玄幻，有些不真实感。</p>
辰时一</p>
刻。</p>
胡饼出炉，果真像那赵将军说的一样，无论官、兵，皆是每人两张胡饼。</p>
一时间，店内尽是男人们大口吃嚼吞咽的声音。</p>
王二喜的婆娘和女儿穿梭在店内，为众人添水轮到那赵元恪时，他放下饼子，特意起身朝王家小娘一礼，并温和道：“有劳小娘子。”</p>
直让王小娘微微羞红了脸。</p>
李顺茂吃的快，已忙完了的王二喜寻了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呵呵坐到了前者身边，主动搭话道：“军爷，这赵将军今年多大了？”</p>
“赵头啊，过了三月，便年满二十了。”</p>
“竟这般年轻？”</p>
王二喜越瞧越满意，有意打听道：“我瞧赵将军举止有礼，又识字又懂算学，不像一般人啊。”</p>
“那可不，赵头可是读完了九年蓝翔学堂出来的！像他这般学历的，在俺们淮北军也不多见！”</p>
李顺茂与有荣焉道，王二喜却疑惑道：“读了九年书？那定然家世不凡，怎从了军？”</p>
‘好男不当兵’至今仍是周国百姓的主流思想，可李顺茂听了却不乐意了，有意卖弄道：“从军怎了？俺们王爷还不是军伍出身？俺们赵头.”</p>
说到此处，李顺茂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小道消息说，俺们赵头还是王妃族侄哩！”</p>
即便王二喜对赵元恪观感再好，也不太相信李顺茂这话，不由笑道：“这小道消息做不得真吧？王妃会舍得让族侄上战场？还只封了个管几十人的小官？”</p>
“你这话说哩！小官怎了？俺们淮北哪个将官不是从小官做起的？便是被王爷当成亲弟一般的许小乙，从军多年，此次外放也是从连长做起。还有俺们淮北刘二虎团长，佃户出身；丁团长，逃难流民出身”</p>
李顺茂如数家珍.这是案例是他们这些底层军士的信仰，珠玉在前，但凡在事业上有点野心的人，都觉着自己有可能复制这些淮北中上层军官的成功路径。</p>
王二喜虽是升斗小民，却也对官场事迹略知一二.远的不说，就说这扬州城，无论文武，提拔下级时谁不是挑着那送礼多的、关系近的？</p>
这淮北军，却任由王妃族侄从一名小小排长做起？难道不怕战死在沙场之上么？</p>
还有李顺茂说的那些佃户、流民，也能在军中博出一番前程？</p>
起初，王二喜只觉这淮北军处处与别处军伍不同，可听了李顺茂的描述，王二喜更加看不懂这支军队了。</p>
但隐藏在淮北兵身上的那股自信、精悍、对荣誉极其看重的蓬勃精神状态，他确实能感受的到。</p>
沉思间，忽隐约听见一段‘滴滴滴滴哇~’的唢呐声。</p>
店内，正低声交谈的近卫一团二营五连一排全体官兵瞬间一静，只见赵元恪竖起耳朵静听一息，忽然起身，抓着尚未吃完的半块胡饼塞进了怀中，起身便道：“一排全体都有！集合，速速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前进”</p>
哗啦啦~</p>
椅凳移位和甲胄摩擦声顿时响作一团。</p>
王二喜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叼着饼子、怀里揣着饼子的军士已在店铺外完成列队。</p>
“谢过大叔支应，小子有军务在身，就此别过！”</p>
赵元恪利落一个军礼，随即率弟兄们排着整齐队列，往吹响集结号的方位小跑而去。</p>
王二喜甚至还没顾上还礼.店内陡然一空，只剩稍显凌乱的桌椅。</p>
不知怎地，昨夜还因惊惧彻夜难眠的王二喜，望着空荡荡的厅堂，竟莫名生出一股失落。</p>
那边，王二喜的婆娘从桌上捡起三张粉色小票，对着晨阳照了照，隐藏于票内的下山虎水印清清楚楚。</p>
首次收到这般大额货票的王氏，不由兴奋道：“哎哟，这莫非就是城内三大商行抢着收的当百白虎币？”</p>
十二岁的儿子闻言，也凑了过来，以同样角度对着晨阳看了看，好奇道：“娘，这货票里的水印并无颜色，为甚叫白虎币啊？”</p>
“娘也不知晓，听人说，淮北就是这般叫的.”</p>
正发呆的王二喜闻言，忙快走几步，从儿子手中抽走淮北货票，不由顿足道：“三张便是三百文了！咱还没找人钱呢！”</p>
夫妻俩都是本分经营的人，淮北兵一下多给了七十八文，已不是小数目，王氏赶忙去翻钱箱，准备找人家零钱。</p>
可到了柜台一看，方才想起，为防淮北军入城后劫掠，夫妻俩已提早将钱箱埋在了后院桃树下。</p>
急切间，找钱是来不及了。</p>
王二喜连忙跑出店铺，打铁巷内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淮北兵的影子。</p>
“哎！”</p>
王二喜不由长叹一声，直到这时，左右前后的邻居们，才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p>
天微亮时，王记胡饼店内的响动，早被众邻居听在耳中。</p>
那时，他们都以为胡饼店被乱军所占，大家不由都担心起王二喜一家的命运运气好了，钱财被洗劫一空，若运气不好.</p>
王家小娘年方二八，是这条巷子里最水灵的小娘，若被淮北军搜出来，王二喜定然反抗，那一家子就完了。</p>
担心是担心，却无人敢出门来帮忙，街坊情谊，终究不如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