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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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霄解下大氅往雕花木架上一搭,问:“怎么,有话说?憋了这么久,说吧!”

    白知饮在铜盆里洗净手,问:“阿宴是谁?”

    李庭霄笑了一声,转身去解他身上染了污血的夹袄:“不就是你?”

    白知饮挡开他没有分寸的手,退了两步,背对着他自己脱。

    刚刚提到“阿宴”时,他的语调分明是轻快的,阿宴必定是他的什么人,亲近的人。

    不过,他不说,他自然也没理由继续问,从今往后,他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奴隶罢了。

    盯着他蝶翼似的瘦削肩胛,李庭霄勾了勾唇,心想,这人啊,还真是有点意思!

    他当雇佣兵十年,阅人无数,靠拳脚和胆色吃饭的人中,战斗力强的都很无趣,有趣的都死的早,今日可算是见到个不一样的了??嘴硬,带刺,偶尔还会偷偷害个羞。

    李庭霄是昨天才穿进这本虚构的历史小说里来的。

    很扯,他一个出场费以百万计的世界顶尖雇佣兵,居然成了这本书里的炮灰王爷,皇帝的亲弟弟,煜王。

    煜王李庭霄,为人阴狠毒辣,野心昭昭,因为暗中搞了太多小动作而惹皇帝忌惮,在跟这本书的主角勾结篡位时,被主角利用顶锅,最终被抄家流放,并在半路被主角灭口。

    如今原主正带兵与北方的潘皋国交战,这场仗他大胜而归,因而成为人心所向,回都城后不久就将遇到他命定的主角,那个富可敌国的江南第一商。

    他穿过来时,人正在跟敌国先锋将军追逐,两人顺着山梁一路追至苍茫雪原,一起在暴风雪中迷了路,又一起坠了马。

    敌国将军白知饮坠马时伤了腿,在雪暴中陷入昏迷,按照原书,他本该趁机杀死他,这也是这场战役取胜的关键。

    但是他没有。

    既是取胜的关键,李庭霄当然不能让事态再按原书剧情走,否则不是有那个大病?

    李庭霄利用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寻找避风港、生火取暖、荒野狩猎、驱逐野兽、救治伤员,两个人总算在潇潇风雪中一起活到援兵到来。

    援兵自然是他李庭霄的援兵,而不是白知饮的,因为他压根不可能有援兵。

    因为他是奴隶之身。

    奴隶而已,为主将冲锋陷阵时一呼百应,但若是他落单,主将不可能冒险派人出来寻他,对潘皋国来说,他的死只是少了一条能呲牙咬人的狗。

    被俘时,白知饮躺在雪原上,阴森骇人的鬼面具摔出老远,人陷入昏迷,被酷烈的风一吹,凉得像死人。

    李庭霄将他拖进树洞,醒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自裁明志。

    他捏住他的手腕,问:“在潘皋国当奴隶很好吗?”

    那时,白知饮愣愣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篝火渐熄时,他的眼神却一点点烧了起来,烧出来的热气胀满胸膛。

    跟他的视线一碰,李庭霄就笑了:“都奴隶了,还能更惨不成?跟着本王,往后保你衣食无忧!”

    -

    见白知饮裹好外袍,李庭霄揶揄道:“看不出,还挺心狠手辣。”

    “我不杀他,我那被困在国都的母亲和侄儿就要死,这因果我还拎得清。”白知饮呼吸滞了滞,清润嗓音刻意压低,生怕外头听去,“那你呢?是在帮我立威?”

    “不是说了?本王要投名状。”李庭霄轻笑,“还有,阿宴,今后要称呼本王‘殿下’。”

    白知饮的脸色微变。

    “哦,对,你是哑巴,称呼倒也不必太过计较。”李庭霄自顾自点点头,“但既然今后要跟在我身边做事,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懂了吗?”

    白知饮凝视他片刻,点头:“懂了。”

    说罢就拿木架上沾血的衣物出去浆洗。

    李庭霄手臂一抬,拦下他:“既然懂了,那叫声来听听?”

    白知饮下意识撤开一步:“什么?”

    “叫殿下。”

    “不是说……不必太过计较么?”白知饮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在李庭霄看来,像只刚到新家的狗子,怯生生的。

    他心中好笑,却故意板起脸:“私底下该叫还是要叫,不然多没规矩。”

    对王侯本就该这般称呼叫,敌国王侯也是王侯,要在平常说叫就叫了,然而他这样给他立规矩,他反倒倔着性子开不了口。

    他抱紧衣服,五脏六腑翻腾了好些下,可这两个字就硬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叫啊!”李庭霄不耐,上前两步用力捏住人的下巴,“叫声来听听!”

    这一下像是掐中了他的命门,脸上的红晕潮水般漫开,想挣脱他的怪手,却没敢翻脸。

    脸红,耳垂也红,圆润饱满得像颗剔透的珠子,让李庭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白知饮嘴唇嗫嚅半天,依旧半声也没发出来。

    李庭霄不信邪,语气温柔,循序善诱:“乖一点,本王给你加个码!”

    “加什么?”白知饮借着嘴巴张合摆脱魔爪,自以为不动声色。

    李庭霄勾唇:“本王不单帮你保住母亲和侄儿,还揪出构陷你父亲的恶人,如何?”

    白知饮愣愣看他。

    他本是将门之后,自小熟读兵书,尤擅骑射,前些年父亲被人构陷,全家被斩的斩,流的流,他和侄儿因年幼被赦免,母亲也因郡主身份保住一命。

    后来,潘皋国将才稀缺,于是在他成年后,潘皋王便以他母亲和侄子为质,让他带兵为国效力。

    他被迫同意,不光是忌惮他对唯二的家人动杀念,还因为他想往上爬,即便是奴隶之身也要拼命爬,他要替父亲报仇,替白家的四十多冤魂报仇!

    但,谈何容易?

    如今煜王竟然主动开口帮忙,且听口气像是有十成把握,难道他已对潘皋暗中布了局?

    叫就叫!一个称谓罢了,既然走出叛国投敌这一步,那早晚要叫!

    他薄唇微张,一个“殿”字还未出口,帐外有人瓮声瓮气地:“殿下!”

    随即黑影一闪,天狼军副统帅刁疆掀帘而入。

    煜王向来对手下不错,跟几名副将情同手足,在外打仗自然也没那许多规矩,大帐向来来去自由。

    白知饮脸一红,硬生生把那个称呼憋回去。

    李庭霄一口气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又无的放矢,只得怒冲冲坐上将军椅:“何事!”

    刁疆一缩脖,觉着氛围不太妙。

    “遵殿下之命,已派人回天都城传讯,明日是否拔营?”

    “拔,拔拔拔!”

    李庭霄不耐烦挥手,刁疆赶忙退了出去。

    他把目光转向白知饮,挑眉,等他继续,未曾想,他居然一转身,抱着衣服尾随刁疆出去了。

    “哎?”李庭霄一怔,望着兀自晃动的帘子,“这还没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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