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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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变得严冷了些。</p>她不朝他看,但是他终于趔趄着走入她的视线内。他一副潦倒不堪的样子,看上去似乎脸也没洗,胡子也没剃,瘦削的脸上腻着一层黄黑色的油光,身上穿着一件白里泛黄的旧绸长衫,戴着一顶白里泛黄的旧糙帽,帽子始终戴在头上没有脱下来。他搭讪着走到床前在荣宝额上摸了摸,喃喃地道:&ldo;今天可好一点?医生怎么还不来?&rdo;曼桢不语。鸿才咳嗽了一声,又道:&ldo;二妹,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我真着急,这两年不知怎么走的这种悖运,晦气事情全给我碰到了。招弟害病,没拿它当桩事情,等晓得不好,赶紧给她打针,钱也花了不少,可是已经太迟了。这孩子也就是给过上的,可不能再耽搁了,今天早上为了想筹一点钱,就跑了一早上。&rdo;说到这里,他叹了口冷气,又道:&ldo;真想不到落到今天这个日子!&rdo;</p>
其实他投机失败,一半也是迷信帮夫运的缘故。虽然他一向不承认他的发迹是沾了曼璐的光,他心底里对于那句话却一直有三分相信。刚巧在曼璐去世的时候,他接连有两桩事情不顺手,心里便有些害怕。做投机本来是一种赌博,越是怕越是要输,所以终致一败涂地。而他就更加笃信帮夫之说了。</p>
周妈绞了一把热手巾送上来,给鸿才擦脸,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只管拿着擦手,把一双手擦了又擦。周妈走开了。</p>
半晌,他忽然迸出一句话来:&ldo;我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她。&rdo;他背过身去望着曼璐的照片,便把那毛巾揿在脸上擤鼻子。他分明是在那里流泪。</p>
阳光正照在曼璐的遗像上,镜框上的玻璃反she出一片白光,底下的照片一点也看不见,只看见那玻璃上的一层浮尘。</p>
曼桢呆呆地望着那照片,她姊姊是死了,她自己这几年来也心灰意冷,过去那一重重纠结不开的恩怨,似乎都化为烟尘了。</p>
鸿才又道:&ldo;想想真对不起她。那时候病得那样,我还给她气受,要不然她还许不会死呢。二妹,从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恨你姊姊了。&rdo;他这样自怨自艾,其实还是因为心疼钱的缘故,曼桢没想到这一点,见他这样引咎自责,便觉得他这人倒还不是完全没有良心。她究竟涉世未深,她不知道往往越是残暴的人越是怯懦,越是在得意的时候横行不法的人,越是禁不起一点挫折,立刻就矮了一截子,露出一副可怜的脸相。她对鸿才竟于憎恨中生出一丝怜悯,虽然还是不打算理他,却也不愿意使他过于难堪。</p>
鸿才向她脸上看了一眼,嗫嚅着说道:&ldo;二妹,你不看别的,看这小孩可怜,你在这儿照应他几天,等他好了再回去。</p>
我到朋友家去住几天。&ldo;他唯恐她要拒绝似的,没等说完就走出房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来,向张妈手里一塞,道:你待会交给二小姐,医生来了请她给付付。万一有什么事,打电话找我好了。&rdo;</p>
说罢,马上逃也似的匆匆走了。</p>
曼桢倒相信他这次大概说话算话,说不回来就不会回来。</p>
曼璐从前曾经一再地向她说,鸿才对她始终是非常敬爱,他总认为她是和任何女人都两样的,他只是一时神志不清做下犯罪的事情,也是因为爱的她太厉害的缘故。像这一类的话,在一个女人听来是很容易相信的,恐怕没有一个女人是例外。</p>
曼桢当时听了虽然没有什么反应,曼璐这些话终究并不是白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