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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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穿过灶披间，来到客堂里。客堂间前面一排门都钉死了，房间里暗沉沉的，靠里放着一张大床，孩子就睡在那张床上。曼桢见他脸上通红，似睡非睡的，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热得烫手。刚才张妈说他&ldo;今天好些了&rdo;，那原来是她们的一种照例的应酬话。曼桢低声道：&ldo;请医生看过没有？&rdo;张妈道：&ldo;请的。医生讲是他姊姊过的，叫两人不要在一个房间里。&rdo;曼桢道：&ldo;哦，是传染病。你可知道是什么病？&rdo;张妈道：&ldo;叫什么猩红热。招弟后来看着真难受‐‐可怜，昨天晚上就死了呀。&rdo;</p>曼桢方才明白过来，刚才她看见的就是招弟的棺材。</p>
她仔细看那孩子脸上，倒没有红色的斑点。不过猩红热听说也有时候皮肤上并不出现红斑。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到一分钟就换一个姿势，怎样睡也不舒服。曼桢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又干又热，更觉得她自己的手冷得像冰一样。</p>
张妈送茶进来，曼桢道：&ldo;你可知道，医生今天还来不来？&rdo;</p>
张妈道：&ldo;没听见说。老爷今天一早就出去了。&rdo;曼桢听了，不禁咬了咬牙，她真恨这鸿才，又要霸住孩子不肯放手，又不好好地当心他，她不能让她这孩子再跟招弟一样，糊里糊涂地送掉了一条命。她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只匆匆地和张妈说了一声：&ldo;我一会儿还要来的。&rdo;她决定去把慕瑾请来，叫他看看到底是不是猩红热。她总有点怀疑祝家请的医生是否靠得住。</p>
这时候慕瑾大概还没有出门，时候还早。她跳上一部黄包车，赶回她自己的寓所，走到斜对过那家人家，一揿铃，慕瑾却已经在阳台上看见了她，她这里正在门口问佣人：&ldo;张医生可在家？&rdo;慕瑾已经走了出来，笑着让她进去。曼桢勉强笑道：&ldo;我不进去了。你现在可有事？&rdo;慕瑾见她神色不对，便说：&ldo;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rdo;曼桢道：&ldo;不是我病了，因为姊姊的小孩病得很厉害，恐怕是猩红热，我想请你去看看。&rdo;</p>
慕瑾道：&ldo;好，我立刻就去。&rdo;他进去穿上一件上装，拿了皮包，就和曼桢一同走出来，两人乘黄包车来到大安里。</p>
慕瑾曾经听说曼璐嫁得非常好，是她祖母告诉他的，说她怎样发财，造了房子在虹桥路，想不到他们家现在却住着这样湫隘的房屋，他觉得很是意外。他以为他会看见曼璐的丈夫，但是屋主人并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女佣任招待之职。慕瑾一走进客堂就看见曼璐的遗容，配了镜框迎面挂着。曼桢一直就没看见，她两次到这里来，都是心慌意乱的，全神贯注在孩子身上。</p>
那张大照片大概是曼璐故世前两年拍的，眼睛斜睨着，一只手托着腮，手上戴着一只晶光四she的大钻戒。慕瑾看到她那种不调和的媚态与老态，只觉得怆然。他不由得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次他也许是对她太冷酷了，后来想起来一直耿耿于心。</p>
是她的孩子，他当然也是很关切的。经他诊断，也说是猩红热。曼桢说：&ldo;要不要进医院？&rdo;医生是向来主张进医院的，但是慕瑾看看祝家这样子，仿佛手头很拮据，他不能不替他们打算打算，便道：&ldo;现在医院也挺贵的，在家里只要有人好好地看护，也是一样的。&rdo;曼桢本来想着，如果进医院的话，她去照料比较方便些，但是实际上她也出不起这个钱，也不能指望鸿才拿出来。不进医院也罢。她叫张妈把那一个医生的药方找出来给慕瑾看，慕瑾也认为这方子开得很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