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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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哎呀,小兄弟,我是真不知道,我看见人伤了就赶紧大喊啊,想着送医院啊,是管事的说先送卫生所看一下,我就带我兄弟把人送过去了。”


这样问问不出什么,林逸秋干脆换了个问法:“平时有人欺负我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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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没有吧……”


“请不要用应该可能这样的词汇,你知不知道一旦我们报警或者告你们矿长,法院会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作为呈堂证供。”


两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也不知道怎么送个伤员,就惹出这样的祸了,早知道就让管事的亲自送了,这平白无故惹得一身骚。


林逸秋也没办法,这时候没有监控,如果三姐是被人推的,那矿场和凶手要承担全部责任,即便不是,那她自杀也得有个理由吧。


“是是是,没有,您有所不知啊,我们那边累得很,一天十小时的工作量,干完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谁会欺负你姐姐?而且我是男工,她跟女工,我们是分开工作的,平时也见不着,我真不知道。”矮胖子显然更懂得审时度势,不经意地就对林逸秋换上了尊称,再也不敢觉得他是个小孩就好糊弄了。


“男女分开?”这倒是条线索。


“是,我们矿场有住宿,矿长怕有人乱搞男女关系,把男女上工跟住宿都分得开开的,男工轻易不能到女工那里去。”


“你说你们宿舍是分开的,你兄弟又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她的,难不成他还跑那么远去撒尿吗?


“对对对,我说呢,你姐姐是在离我们宿舍不远的地方被我发现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高瘦子还连说了几个对字。


林夏妮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所以深夜出现在男工宿舍边上本来就不合理,如果要自杀,她还专门跑去男工宿舍自杀干嘛?


真相似乎快要浮出水面了。


“你们石矿有谁可以同时经常性地接触男工女工的?”


高瘦子思考了一会儿:“大组的组长跟管事还有矿长吧。”


若是有人以权仗势欺人,那大头头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林逸秋又问:“那矿长人怎么样?”


“矿长人蛮好的,是退伍军人转业,他婆娘也很好,总是帮我们缝缝补补。”


退伍军人?这时代的军人是一个非常光荣的职业,这意味着他家世清白,为人也清白,才能分配到矿场做矿长,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了,那就是剩下管事的??


王达发!


林逸秋在这三个字上圈了几个圈,笔尖用力到几乎要把纸张戳破。


不需要两人再说什么,他也能脑补个七七八八,什么样的情况一个女孩会深夜出现在男工宿舍附近,走投无路自杀也好,被人推下去的也罢,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万一以后有警察调查什么的,请记住你们今日的说辞。”林逸秋拿起笔记本晃了晃:“我都记下了,可不要让我知道你们翻供哦~”


“是是是。”二人点头如捣蒜,都说记住了。他们本就没什么文化,在石矿上卖卖苦力的,被林逸秋一番警察律师的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林逸秋从袋子里摸了五块钱递给两人:“麻烦两位大哥送我姐姐回家,不论她之后是死是活,这份恩情我们家记下来,如果这件事与你们无关的话,这五块钱两位拿去喝茶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两人虽说这么说,手却老老实实地接过了钱,这五块钱可抵得上好几天工资了。


最后他们再三保证此事与自己和兄弟无关,只差对天发誓了,林逸秋才放他们走。


得了真相,林逸秋却毫无笑颜,他不知道当时三姐掉下去时有多绝望多痛苦,也不知道他所想的是否就是事情的真相,现在只有林夏妮醒了才能验证,而他不敢验证……


这个春节注定不会过得太平,全家都气氛低沉,林父林母为了照顾林夏妮眼眶都红了,短短几日之间便苍老许多,林逸海也没去崔家拜年,这下两份水果罐头都省下来了,却再也没心思吃了……


他们不敢发电报到乡下告诉爷爷奶奶,怕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住,只能自己把这份苦吞下去,可瞒又能瞒多久,开了春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那日药喂下去以后,林夏妮确实有几瞬好转,看得出来她求生欲很强,奈何伤实在太严重了,林母把老参炖了,日日给她喂参汤和米汤,人却依旧衰败下去,眼看竟到了弥留之际。


众人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现实,林母从厂里连夜买了些粗麻布,还叫了几个关系好的妇人帮忙叠黄纸,这是在准备后事了。


林逸秋不死心,跟林家两兄妹轮流守着林夏妮,给她取暖喂参汤。


今天是大年初四,本来是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邻居的鞭炮声还在耳畔,林家却格外寂静。


林逸秋正在用热毛巾给林夏妮擦手,她脸上和手上的伤都在慢慢恢复,可奇怪的是人却在衰败,只能精心再精心地养着。


突然,林逸秋感觉林夏妮的手指在他手心滑过,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不像前几日那般空洞,反倒是有了些精神一般,望了望房里的摆设,然后目光转向林逸秋,嘴巴张了张似乎在说些什么。


林逸秋凑上前去,只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节“很喜欢”“房间”,他明白林夏妮是在说喜欢这个房间的设计,她去上工之前,家里还仅仅只有一个雏形,她还没睡过一天,就……


林逸秋鼻子一酸:“姐,你快好起来吧,家里可不能没有你。”


林夏妮扯了扯嘴角,她感觉生命在流逝,怎么说呢,她这些天并不是毫无知觉,知道家里人跟她说话给她喂药,她也想挣扎着活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生气仿佛被吞噬了一样,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今日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梦魇,醒了过来,却身上轻了许多,没有了前几日的难受甚至都可以坐起来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冬妮正巧拿着参汤和米汤进来,她看见林夏妮醒了,兴奋极了:“三姐,你醒啦!”


林逸秋让她声音放低,不要声张。


林冬妮不明白,三姐都好了,为什么不要告诉家里人呢?


林逸秋没有拿参汤,反而是拿了米汤一匙一匙地喂给林夏妮,她胃口很好,难得没有溢出来全吃了。


林逸秋趁着放碗的功夫,迅速地抹了抹眼睛,转身又是面带笑容:“三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三姐肯定是好了,她之前从不吃那么多!”林冬妮非常肯定,乐滋滋地跟林夏妮分享这些日子的好事和辛苦。


“大哥找着媳妇了,你肯定不知道吧,就是小姑结婚那天,在后厨帮忙那个向红姐姐……小哥有工作啦,是临时工呢……这几天你一直睡,可吓死是我们了,妈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林夏妮不能言语,只是点头微笑,示意她自己在听。


林逸秋心知她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了,最先喊来了林父和林逸海,林母容易激动,他怕对方经不住刺激又哭又闹,或者昏过去,到时候除了要照顾林夏妮还得照顾林母。


强撑着见完家人,林夏妮就坚持不住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她变得格外疲惫,她开始昏昏欲睡,什么也吃不下了。


“三姐??”林冬妮控制不住大喊了出来。


听到喊声,林母手里的元宝倏然掉落,人也摇摇欲坠,却强撑着踉踉跄跄地走进来,只喊了一句“儿啊??”,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逸秋上前颤颤巍巍地摸了一次脉搏,已经微弱到几乎等于没了。


他不死心,又摸了摸颈动脉,同样如此。


林母伤心过头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坐在床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就像平时一样发号施令:“你们出去吧,把周婶娘叫进来……逸海你去烧点水,我要给夏妮擦擦身子……老头子,你去拍个电报给松江,让他缓缓再告诉春妮……逸秋你跑趟乡下,报个信给你爷爷奶奶他们,还有几个叔公和阿伯他们,让你爸告诉你具体是哪些人……冬妮,你把那件布拉吉和寿衣一起拿来吧。”


“都去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让我们母女再说说话。”


虽然林母给每个人布置了任务,但是林家父子三人谁也不敢走。


至少……


至少要等……


三个男人都在门外沉默着。


门内????传来一点声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格外被放大,林逸秋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般擂擂作响。


“夏妮??女儿诶??”门内传来林母撕心裂肺地叫喊声。


心脏骤然落地,一切尘埃落定。


林逸秋并不后悔,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了。


房门被打开,周婶红着眼睛走出来:“快进去看看,你们娘昏过去了,唉。”


“麻烦你啦,翠萍,等会儿晚点带老韩和三个儿子来吃饭!”林父寒暄着,有条不紊地安排后续。


“年头上不宜出殡,怎么也得过了初七再说,先把夏妮挪出来吧,我来找人把她送回乡下。”


林父这话听着着实伤人,却也是实在话。


林逸海林冬妮进去把林母搀扶了出来,林父又去联系一些丧礼事宜,整个家里忙成一团糟,只剩下林逸秋仿佛被遗忘一般杵在原地。


他重新进了这个小房间,这是他为林夏妮和林冬妮特地设计的房间,房间的主人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住过一日,却已经离开了,他还有好多贴心的设计没有告诉对方呢……


三姐……


我的好三姐……


你这辈子已经够苦了,来生投胎去21世纪吧,你会幸福的。


林逸秋上前帮人拢了拢被子,好像人还在一般,只是睡着了。


突然,他僵住了。


他好像,好像听见了呼吸声?


不可置信般的,他又用手试探了一下,手下的脉搏强劲有力,丝毫不像是病重之人该有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误判,他淋着大雨跑到了周崇儒家里,把人又给“请”了过来。


周崇儒听说了死而复生一事,楞是不相信,只道是可能假死又恢复了脉搏,但是林逸秋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他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过林家人,很快众人就被他召集了,为了不让林母感觉空欢喜一场,林逸秋只说了让大夫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正的死亡。


周崇儒上手检查了几番,也深觉不可思议,就算是假死又恢复,这脉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好吧,这都不像是个病人,可脉搏总做不得假吧,他行医五十几载,还是第一回碰见这样的怪事。


他把情况如实告诉了林家人,林母当即给他跪下了,口称他是活菩萨,赛华佗,又说是林家祖先保佑,是天神开眼,人都乐傻了。


林父从不信这些,这次也不得不信了,欢欢喜喜地要给楼里的邻居报平安。


林逸秋知道这件事很诡异,但是三姐又活了这是好事儿啊。


林母的精气神一下子来了,她把先前叠的元宝全部藏了起来,又帮林夏妮把寿衣换下来,换成干净的衣服,兴致冲冲地去煮鸡汤了。


这一周为了林夏妮的事情,全家都疲惫到了极点,这下人没事了,除了说阎王爷不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崇儒抚了抚胡子,乐呵呵地对林逸秋说:“这药总算是有点效果的,不枉你花了七百块钱呐。”


林逸秋自然还记得这笔债务,他坦然一笑,跟人命比起来,七百块钱又算什么。


大喜大悲过后,人总是特别容易疲劳,林逸秋也不例外,把周崇儒送走以后,他瘫倒在床上,这一刻忘掉了所有的烦恼,幽幽进入梦乡。


可能是白天的事情太过于惊奇,林逸秋梦里也睡不安稳,一番纠缠反倒是醒了。


他的房间就在客厅,是半包围的结构,家里光线昏暗,但是外面月光却很明亮,朦胧间他看见客厅中央站着一个黑发白衣的女子。


白衣女子!!!


“艹!谁啊!”


“老四?”女子出声,然后转过身怔怔地望着他。


“三三姐?”林逸秋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不是林夏妮又能是谁啊。


下午周大夫才说人好了,晚上就能站起来了?


“吓死我了,三姐你怎么起来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夏妮摇摇头,她似乎还在梦里,嘟囔着:“我有点头疼,想去上个厕所。”


说罢就要往外走,却又不小心撞倒了椅子。


“哎哟,我没告诉你,咱们家做了一个洗浴房,以后不用出去上厕所了,在家里解决就行了。”林逸秋把人搀扶到门口,便不进去了。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喊冬妮来扶你。”


林夏妮说:“不用了,那丫头睡死了,甭喊她了!”


林夏妮的遣词造句有些奇怪,但是林逸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满心想着这恢复得也太快了吧!


他半梦半醒地回到房内,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全然不知林夏妮此刻正在镜子前,震惊地望着镜子里的女人。


这是她吗?


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年轻?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以前,林夏妮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摸了摸身边人没摸着,嘴里嘟囔了一句:“老李,你起来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醒了,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和床褥,这床垫也太硬了,被褥也有一股霉味。


林夏妮有些生气,她交代过儿媳妇要手洗床单,被褥到了冬天都要晒,可如今她盖的却是发霉的被子,就知道对方又偷懒了,想到儿子只知道护老婆,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想了几百种折腾儿媳妇的办法,她准备起床了。


摸了一会儿却没摸到手机,反而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林夏妮一脸茫然:这是哪里啊?是她家吗?


老李人呢?


这时上层床铺传来一个她几十年都没有听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姐,你是醒了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不舒服要告诉冬妮哦。”说完,人又睡了过去。


这是冬妮?


她的小妹林冬妮?


她脱离林家已经几十年了,自从下乡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小妹,而她现在就睡在自己的上铺?


林夏妮顿时困意全无,起身打量了一下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比起她儿子的婚房,这里可真的是简陋至极,黑地砖,上下铺,连个衣柜都没有。


她抬头望向上铺,与她记忆里的弱弱小小的姑娘不同,眼前这个姑娘已然有点张开的趋势,五官也与她逐渐变得相似,但是都改不变不了一件事,就是她太小了,太年轻了!


她都七十多了,她小妹居然才十岁?


她有些慌张,又喊了两句:“老李,老李你人呢?儿子?钟琴?”


“你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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