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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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怀璧其罪。诸国相争,最忌一家独大。只有当不同的势力可以放在同一个天平上难分轻重之时,局面才能维持微妙的平衡。
自大晋立国以来,广袤的国土和强大的战力无不令周边诸国胆寒。
但大晋当初以战打天下,开国重臣大多为武将,后来圣上为了嘉奖,大多封这些开国功臣为地方节度使,使其武力分散开来。
聚,则可以倾国,散,亦可以御敌。
不过对于周边的小国而言,只要不主动挑衅,便可相安无事,而一个节使府的兵力,也不至于大到倾覆一个国家的地步。
由此,大晋的边境无需耀武扬威的出兵,便能维系住稳定。而周边邻国,也不必担忧被人打到家门口,激发出不必要的斗志。
如今河西虽有可托人作乱,却依然能够维系基本的和平,与叶平峦坐镇凉州有很大的关系。
叶平峦出身凉州当地,本身不是中原人,与圣上的关系虽是君臣,但在军力上,更似同盟。
从前叶平峦不惜得罪固北公主,也要将叶春深送去京城,一则令圣上宽心,二则也令周边邻国宽心。
如果把叶春深看作叶平峦的软肋,于圣上而言,只要叶春深在他眼皮子底下,叶平峦就不敢作乱,于河西邻国看来,河西节使府与中原王庭也并非是全然的肝胆相照、生死交托,自然,河西也不是尽由那中原皇帝说了算。
叶春深曾经背负着这样的命运,孤身远赴京城多年。
他的归来,是以叶平峦放弃部分兵权为代价实现的。在河西诸邻国眼中,既然河西节使府的战力下降,那么叶平峦不再拥有软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可是现在,一道封赏的旨意打破了多年来默认的局面。
圣上对叶春深,对凉州,对河西节使府,实在是太好了。好得令人疑心。
尤其是有关叶春深的婚事,新妇的封赏,以一个地位岌岌可危的少城主而言,到底是凭什么才能得到圣上这样的厚爱?
是不是在西域诸国不知道的时候,中原和凉州达成了某种更为紧密的同盟?
是不是就算叶平峦失去了唯一的继承者,中原仍有办法保证叶家人永远是河西唯一的主人?
未来有一天,他们需不需要担心,只要中原一声令下,叶家人就会把整个西域踏为平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圣上把这样大的封赏塞给叶家,叶家就必定要承受起背后的危机。
“我是真没想到,圣上竟然的旨意这样草率。”
左右无人,冯稹也不再装瘸腿,在书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眼看山祭在即,去往折罗曼的路上,谁知道会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草率?”
叶平峦淡淡反问,突然话锋一转,问冯稹:“你觉得,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稹一怔。
“仁德之君,千年难遇。”
这样说,倒也不是因为朝堂上下都是一样的说辞。
冯稹年幼失去双亲,同族亲人相煎太急,一直以来,都是圣上护着他,纵着他,对他多有关爱。
圣上自己就有不少皇子,对于一个死去的外臣的儿子而言,圣上当真撑得起“仁德”二字。
在百官口中,圣上亲厚爱民,即位以来轻赋税,重民生,大晋国土内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也确实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好君主。
叶平峦“唔”了一声,目光飘远。
“当年圣上率八将二十万兵攻入皇城,一夜杀尽皇城中人,不分贵贱不论男女,光是洗干净宫殿各处的血就用了一个月。然而圣上登基后,前朝降臣无不赞他厚德仁爱,乃苍生之幸。”
他慢慢将目光收回,放在瞠目结舌的冯稹身上。
“圣上行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如果三步棋还赢不了??”
他抬手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冯稹沉默半晌,道:“那么,圣上现在走的是第几步了?”
叶平峦想了想,道:“以我对圣上的了解,这只是第一步。厚赏叶家新妇的消息一出,凉州必定大有动作,有多少人想攀上叶家的关系,就有多少人眼红得生恨。这一步挑动了凉州时局,既看我的反应,也看西域各国的反应。”
“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指婚。”
叶平峦语气平常,仿佛聊的是别人家的事。
“若我不答应呢?”
冯稹道:“连个相看过的姑娘都没有,我成个哪门子的亲?圣上再怎么想看叶家抱孙子,总不至于叫我去大街上随便拽个姑娘来成亲吧!”
就连四平八稳的叶平峦,也被冯稹这番话说得皱了眉。
“王得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圣上已经为你,或者说,为叶家准备了人选。只要不是有意抗命,最好是乖乖接受。”
冯稹一时语塞,没想到皇帝老儿如此喜欢牵红线,连个毁了容的瘸子都不放过。
“这人是谁?”
叶平峦慢慢地摇头。“现下还想不到。”
“难道这个亲还非成不可了?”
冯稹一想到身边又要添个麻烦精就头疼。“出了门要扮样使相就算了,这要再来个探子,我不得在床上也扮上相啊。”
叶平峦如今已经能对冯稹惊人的说辞淡然揭过。
“除非你能想到比娶圣上钦定的女子更好的办法。”
冯稹默然。
“不急,再等等。”
叶平峦起身,走到他身边,如父亲那般拍了拍他的肩,看向窗外又下起雨的天幕。
“你瞧,天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