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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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话可说之时,突然感觉到了身旁床榻的响动。

    “你别过——”

    转头一看,竟是谢衡之下了床,走到了窗边的罗汉榻。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连一床被褥都没拿就躺了下去。

    尽管能感觉到谢衡之心情不善,但床上没了属于他的气息,亦泠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屋子里的灯火早已熄灭,亦泠扭过头,靠着窗外投进来的隐约光亮看见谢衡之那般高大一个男人,就那么局促地睡在一张榻上,连双腿都无法伸直。

    毕竟是才救过她一命的人。

    亦泠那一丝丝愧疚来得悄无声息。

    “要不……我睡榻,你睡床?”

    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丁点儿声响。

    谢衡之虽然没说话,亦泠却感觉他似乎更生气了。

    怎么她难得发一次善心,这男人还不领情呢?

    “不必。”

    谢衡之翻了个身,背对亦泠的目光,冷声道,“让你想入非非了,我自罚睡榻。”

    亦泠:“……”

    -

    第二日天不亮,亦泠睁开眼睛,还是气不过。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是她情迷意乱了?

    做人虽须能屈能伸,但这口气亦泠实在吞不下去。

    她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必须同谢衡之说个明明白白——

    他们二人注定只能是虚假夫妻,休想假戏真做!

    气鼓鼓地坐了起来,亦泠一把掀开床榻罗帷。

    凌晨的天色黑如浓墨,屋子里却点亮了好几盏灯,还有细微的说话声。

    方才睁眼的时候,亦泠睡意蒙眬,丝毫没察觉到这个异常。

    等她揉了揉双眼,定睛看去,发现刀雨正指挥着两个婢女收拾衣裳。

    而另一旁,穿戴整齐的谢衡之正要离开寝居。

    看着他一身行装,亦泠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要出远门?”

    谢衡之闻言回过头,“嗯”了一声。

    亦泠的火气又噌地冒了出来。

    “你为何不告诉我?!”

    听到亦泠生气的声音,婢女们都停下了手里动作,回头

    看着两个主子。

    得到谢衡之的眼神示意,才又继续整理衣物。

    “我昨晚是要告诉你的。”

    谢衡之说,“不是你不想听吗?”

    亦泠:“……”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件事。

    不过现在亦泠也没心思和他计较这些,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小命。

    慌乱地看了眼四周,亦泠脱口便说:“那你带上我!”

    毕竟相处这么久了,谢衡之对亦泠这个要求也不意外。

    “我此番外出并非游玩,乃是公干,你跟着去做什么?”

    “我、我……我去照顾你呀。”

    虽然这话亦泠自己都不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出门在外,总要有个贴心人知暖知热的。”

    可惜谢衡之还是无动于衷。

    “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蒙阳州那里瘟疫蔓延。如今情况越发严重,我要去亲自看看。”

    何况此次是圣上钦派,他带个家室算什么?

    不过后面这些话不需要他说出来,光是听到“瘟疫”两个字,亦泠脸色就变了。

    “瘟、瘟疫啊……”

    喃喃自语后,她便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出发在即,谢衡之也没有时间再同她周旋。

    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身后的女子突然说道:“那、那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微颤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哭腔。

    谢衡之脚步顿住,看着门外的夜色抿了抿唇。

    回过头时,果然见发丝凌乱的亦泠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眼眶还泛了红,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谢衡之别开脸,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你想清楚了,蒙阳州贫苦,可没有这么大的床和能折腾的榻。”

    没等亦泠说什么,后头收拾东西的几个婢女倒是手臂一颤。

    这、这是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气氛微妙地凝滞了片刻,亦泠也意识到这些话听着有些不对劲。

    可她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有问题,直愣愣地盯着谢衡之半晌,支吾道:“床再小……努力挤挤也是可以的。”

    -

    死活要跟着出来的是亦泠,出来之后,生无可恋的也是亦泠。

    蒙阳州可不是什么米粮川,地处遐方绝域,路途遥远且崎岖难行,光是一个上午,已经颠簸得亦泠极度欲呕。

    何况她还一直和谢衡之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这次出行是为公干,谢衡之又向来不是铺张的性子,一共就派用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便是用来堆放行囊以及供给随行婢女歇息,亦泠想换马车都没得换。

    蒙阳州路途遥远,一刻不耽误地赶路也需半旬。

    若是途中遇到降雪,他们甚至还可能要风餐露宿。

    一想到自己要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受这个苦,亦泠便想一头撞死。

    可她又不敢真的死,只能退而求其次,摆出一副死人脸。

    偏偏这种时候,谢衡之还明知故问。

    “你不开心吗?”

    亦泠懒得说话,装作没听见。

    谢衡之斜睨着她,悠悠道:“早上求我带你出来时,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亦泠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做过河拆桥了。

    同时她抬手打开了轩窗,想透透气。

    翻过了几座山,马车正在穿越一片平原。

    这里并非可耕地,绵延不绝的旷野上长满了枯黄的荒草,让本就心情不佳的亦泠更郁郁了。

    就在她打算关上轩窗时,却瞥见了利春撒欢的身影。

    边塞长大的少年在上京憋久了,遇到旷野难免本性爆发。

    他总忍不住打马疾驰,又不敢离队太远,跑出一段距离又掉头回来,在亦泠和谢衡之的马车旁晃悠晃悠,随后又出去狂奔。

    亦泠板着脸关上了轩窗,还能听到利春快乐的“呜呼”声。

    “他凭什么如此开心?”

    亦泠面无表情地说。

    一旁的谢衡之声音平静:“或许是因为他没有一个阴晴不定的妻子吧。”

    “……”

    亦泠点点头,“那他也没有一个阴阳怪气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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