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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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真应该让你烂在泥里。”“……”
李虚云脸色煞白,向后踉跄了半步,心境剧烈动荡间,竟低头咳了口血出来。
前往深林处的路上一直没有声音,裴子烨好似被连星茗的那句话震慑住了,因此后者问第二遍时,他才恍惚回神,“你说什么。”
“……”
连星茗无奈重复第三遍,“我说,那日遇见小荷是在此地,其他孩子应当也在附近,不会跑远。你们找不到人是不是因为这里起雾了?”
“啊?哦,对对。”
正值雨季,雨水过后便是飘渺的茫茫白雾,修士身在其中都视野受阻,更何况是前来寻人的凡人官差们,只怕小孩还没找到,成年人又丢了几位。裴子烨在护城河道边做了个标记,道:“我去城里叫人,你们亦可在附近找找。”
他御剑而起,临走前突然又跳了下来,持剑盯着傅寄秋看。
“鬼门关前已有数位修士伏击,就等着连摇光自投罗网,待他开启鬼门关那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你可知晓此事。”
傅寄秋:“知道。”
裴子烨:“那你还放任连摇光做傻事?!”
连星茗寻了根粗壮的树枝后仰靠着,语气淡淡道:“我开不开鬼门关还不一定呢,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好像我就一定会开。”
裴子烨:“你能抗拒这诱惑?”
“……”
裴子烨踏上剑,道:“于修道者而言,修仙修的是心之所往,剑之所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国家与人民,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怎可能会放弃。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自问无法挥剑斩你,天下人却不似我这般矛盾。”裴子烨没有继续说下去,御剑离开。
有了李虚云和裴子烨这两个插曲,连星茗的心情急转直下,沉默着沿着河道走。
傅寄秋安静陪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河流中有从上游漂下来的鞋子,若非傅寄秋留了几分余心在观察河道,就连星茗这个心不在焉的状态,定会错过。他们立即顺着上游向上找人,说来也巧。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官兵们遍寻不到的孩子们,竟被他们轻轻松松地碰见了。
孩子们躲藏在一处巨大的树洞之中,树木参天,与水源相接。五人环抱可能都抱不下这粗壮的树干。一见到他们,孩子们大哭不止,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好在没有伤亡,大家只是饥肠辘辘,饿到走路时手脚都在打摆摆。
这种情况当然不能直接领着人走。
连星茗从储物袋中取出食物,让其中年龄比较大的孩子去一一分发,又在树洞之前设置了一道防风结界,安抚大家先就地歇息一晚。
从树洞出来时,他看见傅寄秋立在参天古木之下,正抬眼看着什么。
连星茗走近,也跟着抬眼看。
白茫茫的雾气之
中,交叉的树枝上悬挂有数条细窄红绸,红绸新旧皆有,都拴着木牌。
“这上面挂着的木牌是什么东西?”他问。
傅寄秋轻点地面上树,取下几块木牌。连星茗接过一看,第一块木牌上写着:“愿兄长远行平安,科举高中。”
第二块写着:“愿父母安康,万事顺遂。”
接下来的几块书写内容大差不差,几乎都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亦或是许愿。连星茗翻看几眼后连忙道:“这儿应该是连云城城民的许愿树,人家挂上去的愿望被我们取下来好不吉利啊。师兄,快重新将它们挂上去。”
傅寄秋也在看,挑眉递过来一块木牌。
上面写着:“天老爷,保佑我夫君早死,我唯有一愿,愿一夜暴富继承他的遗产。”
连星茗扫了一眼后便开始惊奇地发笑,笑半晌才停下来。等他笑完了,傅寄秋又递过来一块,上面写着:“织布好累,不想干。绣花也好累,不想干,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不用干活也能拿到钱的活计嘛,天老爷,求您赐我一份。”
连星茗“啊?”了一声,又开始笑。
傅寄秋收好这些木牌,将其重新挂了回去,又挥剑斩下一块树枝,剑花微旋几下削出了一块木牌,道:“写一个,我帮你挂上去。”
连星茗连连推却,道:“算了,不写。我没有愿望。”
傅寄秋也没劝,从善如流转身。
“好,那就挂一个空牌子上去。”
“你……等一下!”连星茗扶额叫了声,“拿来,我写。”
他写好后,傅寄秋做派十分君子,没有看,目不斜视将木牌挂到了古木最高的地方。
树洞里传来了喧闹之声,似乎是有非常小的孩子想念娘亲,哭喊个不停,年龄稍大者出来求助,连星茗本推半就的被请了进去。
不过几分钟,树洞内响起玉石相击般的空灵琴音,曲调温柔祥和,像摇篮曲般软绵绵。等哭闹声停了,连星茗才从树洞里走出,眼眶微微泛着红,迎面见到傅寄秋,他偏过头拿衣袖蹭眼眶里的泪,语气平稳道:“想不到树洞里风沙也这般大,眼睛进沙子了。”
“……嗯。”
傅寄秋凝视着他的脸,几秒后转开视线,道:“没想到你愿意弹琴。”
连星茗口是心非:“不愿意,一群小孩求我弹,我勉为其难便弹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一群小祖宗哄睡着。”顿了顿,他又低声说:“方才弹琴时,我想到小时候与白羿争执大哭,也会有大人来哄我们。以前是大人哄我,现在是我哄小孩,转眼之间,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他突然“啊呀”了一声,侧身对着傅寄秋,再一次抬起手揉眼睛。
傅寄秋道:“风沙很大。”
连星茗声音闷闷的:“嗯。”
良久,连星茗放下手臂,道:“其实留一个人看着他们就可以了,另一个人去连云城喊人,让他们知道走失的孩童们都在许愿树下。”
傅寄秋道:“夜深凡人不方便来接人,总归得等到白日才能动身。既如此,天明后再去找人,无甚区别。()”
连星茗:“早些让孩子们的娘亲爹爹知晓他们安全无事更好,多丢一夜都要多担忧一夜。⑶()_[()]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傅寄秋转眼看向他,问:“你一个人可以?”
连星茗一脸若无其事,笑道:“我一个人怎么不可以啦,好歹我也是位仙法大成的琴修。且放心去,我没什么事儿。”
傅寄秋挫败将眼睫垂下,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转过身时脸色有些发白。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侧身向这边又说了一句,语气藏着期盼,“我真走了?”
“去吧。”连星茗回。
这一句话就将期盼粉碎得干干净净,傅寄秋身形僵硬片刻,认命般踏上剑,正准备御剑而起时,后方突然又传来制止的声音,“师兄!”
傅寄秋顿住。
风从侧面荡了过来,护城河的河面波光粼粼。
连星茗声音依旧冷静,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说:“我有事,我是专门支开你的,准备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一场,发泄发泄。”
“……”
“我心里不快活。”连星茗话没说完,傅寄秋便已经疾步走过来,用力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连星茗没想到傅寄秋的反应这么大,想起系统说过的提议,他若有所感,抬手抓住傅寄秋的衣服,把含着泪的脸庞埋进去,鼻尖猛地一酸。
“人民与故土是我一生的夙愿,故土已然分崩离析,救无可救。人民……若那些死于战乱的人,若他们真的在鬼门关之后,我放弃了他们,岂不是再一次背弃了他们?可是我这几天看见了好多,连云城百姓众志成城迎白羿,树洞里的小孩、许愿树上挂的愿望。白羿尚未清醒时我曾迁怒于他们,想过可以不管他们的生死,反正他们也不是佛狸人,可现在再看,若我开启鬼门关引发祸乱,与当年挑起战事的漠北又有何区别。”
他极力忍住哽咽,断断续续地说:“还有我的姐姐,我的父母,他们也可能就在鬼门关之后……他们在苦海中沉沦得不到解脱。让我放弃这个机会,师兄,我有愧,我一想到我要放弃他们,我好像都没办法呼吸了。”
“我好怕他们会怪我。”
从裴子烨离开时他就忍不住地在想,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裴子烨说修的是心之所往,剑之所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注1]天道将世间能想到的巨大磨难都全力倾注在某些人的身上,只有能初心不改克服苦难的人,才能够得道成仙。可他若真的初心不改,便是在逆天而行。
这是冲突的。
既如此,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
是夜,树洞里的年轻一代小孩香甜酣睡,傅寄秋搂着连星茗坐在树枝上,盯着潺潺流动的河流,“你的愿望,写了什么。”
() 连星茗将头靠上傅寄秋的肩膀,呢喃出声。
“我想念他们。”人民与故土,他说:“我写我想回到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有父皇母后的溺爱,我断了根头发丝他们都心疼,他们要是知道我后来遇到的这些事,恐怕只会更……哦,还有白羿天天惹我生气,不过不怕,皇姐总会偏心我。”他笑着,一一数着,最后困倦窝进师兄的怀里,瞌上眼说:“还有你,我想回到那些偷看你练剑的日子。先你半步,向你表白。”
***
翌日清晨,裴子烨推开屋门,门框前端正放着一张被石头压住的纸,纸上只写了三个字——许愿树。虽然没有落款,但这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即带着人飞速前往许愿树,果真在树洞中找到了二十余名走失的儿童。
孩子们走失三天,脏兮兮臭烘烘的,好在没有受伤。他们的娘亲与爹爹后怕跑上来一把子抱住,又抱头痛哭,还有人将小孩放倒在膝盖上,一边哭一边恶狠狠打屁股,双方都哭喊个不停。城门口聚集不少百姓,四面嘈杂与混乱。其中年龄稍大的一个小孩鼓足勇气潜到裴子烨的身后,扯了扯裴子烨的衣摆,递上来一块玉佩。
“那个会弹琴的漂亮哥哥让我给您的。”
裴子烨接过玉佩,脸色不太好看。
“他有留什么话吗?”
小孩:“有。”
裴子烨深深闭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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