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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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的俞锐走哪儿都亮眼,干什么都能交出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家里摆满了他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状,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家孩子,也是所有人眼中毋庸置疑的天才少年。

    唯独夫妻俩对此很是忧心,总担心俞锐仗着自己那点天分恃宠而骄为所欲为,早晚有天会摔个大跟斗。

    那时候没人能想到他会学医,更没人想到他会因为顾翌安去学医。就算是周远清当年也并不看好他,说他心性未定不适合学医,更不适合选择神经外科。

    老教授大半辈子阅人无数,谁能谁不能,他只看一眼就知道了。

    那么多学生里,唯一让他满意的就是顾翌安,说他性格沉稳,站上手术台就能立刻做到冷静锐利。

    而俞锐不行,聪明是聪明,却沉不住气,性格执拗脾气又尖锐,典型的少年心性。

    可谁能想到,顾翌安最后走了,一向自由散漫惯的俞锐像是转了性一样,没到毕业就在八院神外彻底沉下来,一步步跟着周远清打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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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俞锐跟赵东又喝了不少,不知是酒劲儿上头,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喝到最后赵东眼眶都红了。

    成年人的眼泪好像大多都留了在人后,在人前落泪总觉得有些丢人现眼。

    大学那会儿他们还经常凑到一起聊天喝酒,谁有点什么不痛快的,都能拿出来说道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喝多了嚎啕大哭,再凑一堆蒙头大睡是常有的事。这样酣畅淋漓的发泄过后,第二天醒来继续生龙活虎,就跟啥事儿没有过一样。

    但如今他们都三十多了,人生进度条好像突然就往前拉了一大截,脾气锋芒都渐渐收敛,就连情绪波动也慢慢变少了。

    赵东喝多了抱着俞锐哼哼唧唧说胡话,嘴里一会儿锐啊锐的,一会儿又开始嚷着要找苏晏,最后一头栽进客厅沙发开始呼呼大睡。

    俞锐喝得也不少,身上还被赵东吐了一些。他把人安顿好了之后,拽下衣服重新走进浴室洗澡。

    水声唰唰地响着,水汽蒸得小小的空间朦胧一片,俞锐伸手擦掉玻璃上的水珠,眼前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张脸,只是眉宇间早已没了那股少年傲气。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俞锐闭上眼狠狠抹了把脸。

    赵东之前咬牙指着他问,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年的样子,俞锐当时沉默着没说话,这话他答不出来。

    和顾翌安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十七岁,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那时候的他一身桀骜不驯却爱得滚烫热烈,所有心事都敢直白坦荡地写在脸上。

    太久了,十年时间倏忽而过。

    别说赵东了,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快想不起自己当年的样子了。

    只是,关于顾翌安的一切

    顾翌安宽阔的眉宇,顾翌安清哑的嗓音,还有顾翌安看着他无奈又纵容的笑。

    甚至连顾翌安的名字,曾经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俞锐还记得,自己以前曾经问过顾翌安,他的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那是个晴朗的夏夜,他俩正躺在学校操场上看星星,顾翌安淡淡笑了下,跟他说:“也不算特殊吧,我是在平安夜出生,爷爷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每一个明天都能像出生那天一样,平安祥和,自在心安。”

    顾翌安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字母干净笔画疏朗,就连音节念起来都比别的名字要好听。

    俞锐嘴里来回默念了好几遍,点头说:“好听,这名字取的真好,我喜欢。”

    顾翌安枕着胳膊侧头看他,跟他对视的眼尾是弯的,眼底盛着温柔的夜色:“这么喜欢的话,送给你怎么样?”

    俞锐眨了下眼睛:“送给我什么?”

    顾翌安翻个身,嘴里很轻地吐出一个字——我。

    然后抬起手来,指腹摩挲着俞锐额角那道旧疤,轻声道:“把我的明天送给你,把我的祝福也都送给你,怎么样?”

    那样极尽温柔的顾翌安,也是俞锐劲儿使足了才追到的顾翌安。

    他们曾经一起搬进杏林苑,一起规划过未来,一起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了整整三年,他是真的想过要跟顾翌安一辈子过到老的。

    可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少年时的他混得上天入地,活得肆意张狂,以为天地不过方寸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事他会做不到。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人这辈子有很多分岔口,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从你生命中退场,想抓住的很多,可真正能够攥住不放的寥寥无几。

    有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热水催化了体内未散的酒精,澡洗到一半时,俞锐撑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吐到最后胃里已经空了,俞锐抵在浴室墙上发呆,脑子里挤满了这样那样的顾翌安,温柔的,无奈的,笑着的,沉默的,跑马灯一样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最终定格在十年前立夏的第一天。

    那是暴雨过后的傍晚,夕阳烧红了整个天际线。

    顾翌安额头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底的血丝红得比落日还要骇人。俞锐从没听过顾翌安那样说话,开口时嗓音又沉又哑,恨不能直接在他心上烧出个窟窿——

    “俞锐,你要一辈子我给你,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要分手我也给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可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赵东曾经问他,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这个词太重了,俞锐这些年想都不敢想,因为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答题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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