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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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予宁最终得到了四枚樱桃核。

    离开花房前,他挨个摸了每一株月季,神态温柔虔诚。

    花房的光是暖色,他站在干净的植物丛中轻闭双眼,发丝之上微芒浮动,连投射下来的影子都美好至极。

    路惊蛰盯着他的侧脸,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幅画。

    浓墨重彩的画,左侧是信徒祈祷,右侧是神灵抚慰。

    此刻裴予宁像极了跪地的信徒,也像极了至上的神灵。

    只不过神灵博爱,所以月季和触手,在他眼中似乎没什么区别。

    这是错误的,阿宁。

    路惊蛰握住樱桃核,手指上的血肉无声消融,裸露出森森白骨,又在顷刻间筑造重生,治愈如新。

    不。

    邪恶的触手可没有娇柔的花朵高贵。

    花朵不会被火焰一般的鲜血灼烧,他看到了。

    在裴予宁尝试着去戳花刺时,有血滴落花茎,花朵安然无恙。

    我始终不在你的鱼缸之内。

    是有什么条件吗?阿宁。

    “阿宁。”路惊蛰走近裴予宁。

    裴予宁刚刚结束对月季们的祝福,就受惊地缩了缩脖子。

    路惊蛰叫他的瞬间,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脖颈……舔了他……

    是错觉么?

    “路惊蛰……”他转过身后退两步,定定地看着路惊蛰,心有余悸。

    “怎么啦?阿宁。”

    “我没有允许你摸我脖子。”裴予宁随便找了个罪名,心里却漫上被欺负的委屈,“……也没有允许你舔我。”

    “喝了酒就变得这样不讲理啊。”路惊蛰笑着,话里并不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是醉得糊涂了么?阿宁。”

    “不许你说话。”裴予宁踮起脚,用双手捂住路惊蛰的嘴巴。

    他说是路惊蛰做的,就是路惊蛰做的。

    “阿宁好霸道。”路惊蛰的声音不算清楚,裴予宁依旧听清了。

    路惊蛰的唇是温热的,和刚才的感觉不是很像。

    他抬头看了一眼,透明的玻璃上密密结着水珠,颗颗大而饱满,兼具摇摇欲坠的美感。

    原来是水吗?

    他的的确确错怪路惊蛰了。

    ……虽然这件事他一开始就知道。

    可心里那股委屈劲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不定时就得伤春悲秋一下吗?

    他放下手,努力思索出新说法来:“水珠都落到我脖子上了,我被冰到了!特别特别冰……你没有挡住,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路惊蛰顺从地说着,手指就此抚上他的后颈。

    上面没有他口中的水珠,或许是悄然间风干了。

    但路惊蛰仍用手掌贴着他的皮肤,以此捂热那片冰凉。

    他也真的暖和起来,因为路惊蛰的手很暖。

    如同雪中的火焰。

    “阿宁。”路惊蛰低头,呼吸几乎打在他耳垂上。

    他莫名间有些站不住,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路惊蛰的手心浸入血液,让他发软发烫,很想抱一抱路惊蛰闻一闻路惊蛰的味道。

    他记得路惊蛰的气息是迥然相异的冰凉。

    酒劲消散,清醒渐归。

    他忍住了心里奇怪的想法。

    “阿宁。”路惊蛰却没有察觉一般,只接着说,“我好开心。”

    “开心什么?”

    “因为阿宁愿意告诉我,为什么不高兴。”

    裴予宁怔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恍然闯进脑海来。

    ??关于划伤手心的事。

    他对路惊蛰说,他不需要将这种事告诉路惊蛰。

    “怪我也没关系。”路惊蛰贴住他的耳垂,“本来就应该怪我的,照顾阿宁是我的责任,我失职了。”

    “……你对我……没有责任。”裴予宁声音滞涩,似乎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

    “当然有,我是阿宁的人啊。”路惊蛰说得理所应当,他摸摸裴予宁的后颈,安抚小猫一般,“还冰吗?”

    裴予宁摇摇头。

    他又说不上来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但好像与这两种情绪都无关,他似乎回到了第一次吃香愉叶的时候,甜甜的又有点酸。

    “路惊蛰。”

    “嗯?”路惊蛰牵起裴予宁受伤的右手,慢慢地带他向花房外走。

    “你好像是个有点小气的人。”

    “是么?”

    是的,竟然一直记着他随口的一句话,可能心里还因此受了伤。

    “嗯,就是小气呀。”裴予宁肯定地重复。

    路惊蛰身上的其中一个标签就是报复心强,会对每一个伤害他的人睚眦必报。

    “你不要……”裴予宁想说什么,却又顿了声。

    “不要什么?”

    “不要照顾我。”

    “为什么呢?阿宁。”

    “我很难照顾。”裴予宁说,“我很爱很爱刁难人,如果你是因为仆人的职责照顾我,那你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你又这么小气,会记得所有事……然后,然后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很厉害,你就会报复我的……”

    “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阿宁会给我放小烟花。”路惊蛰捏捏他的指尖,“只要阿宁还愿意给我放小烟花,我就永远都不生阿宁的气,永远都听阿宁的话。”

    “以后……说不定,说不定还会有人愿意给你放大烟花呢,一整个天空的大烟花……”

    “可他们都不是阿宁。”

    “……不一样吗?”

    “阿宁是独一无二的。”

    裴予宁鬼使神差般弯了弯手指,也因此与路惊蛰的手掌相交握。

    这使单方面的牵手变了质,甚至发酵出某种不可言说的亲昵。

    裴予宁浑然不觉。

    在最该觉出异样的当刻,平铺直叙的电子音在脑海响起。

    【系统提醒您,距离慕子舒的生日宴结束,还有大约一小时。】

    路惊蛰停下了。

    裴予宁也停下了。

    空荡纯白的长廊尽头,一位腰身板直五官端正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

    裴予宁发现,中年人的嘴巴和路惊蛰有七分像。

    不过路惊蛰更显精致,唇角天然带点微笑的弧度,即便感到委屈了也是容易亲近的乖巧模样。

    除此之外,他们就一点也不像了。

    最不像的就是那双眼睛,路惊蛰的眼睛很冷冽,却又隐隐内蕴着桃花一样妩媚的弧度,有点惑人而不自知的意思。

    反倒是裴予宁和路惊蛰出现了微妙的相似。

    只不过他冷与媚的比例和路惊蛰截然颠倒。

    “慕伯伯。”率先开口的是裴予宁。

    【姓名:慕凌云】

    【污染值:11%】

    【身份:希尔城上城区居民(配角)】

    路惊蛰的亲生父亲。

    裴予宁不自觉松开手指,想要使自己和路惊蛰的关系显得正常些,无论是主仆关系还是别的什么。

    路惊蛰却没有领会到他的意图,还用拇指轻轻压着他的手背不让他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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