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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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她这句话说得如此的决绝和漠然 , 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 十百根的烛火跳动着 , 话中的冷酷浸透了冰凉的大殿 。 甚至</p>顾思鹤都不由觉得一寒 。</p>
她看着香案上跳动的烛火 , 伸出手去拿 , 顾思鹤这才看到 , 那烛火旁 , 竟还摆着一只定窕的细颈酒壶 , 薄薄的天青色釉在烛火下 , 闪着细腻的光泽 , 旁边的酒杯中已经盛好了葡萄酒 。 葡萄酒的颜色浓紫得发黑 。</p>
顾思鹤心里一紧 , 他一把拉住顾含真的手 , 不要她去碰那酒杯 。 不死心道 :“ 即便您真的我害皇嗣 , 我也有办法能救您 ! 姑姑 , 您听我的 , 我总是能让您不死的 , 您不要喝这酒 ! 只要您不死 , 咱们总是有办法的啊 !“</p>
他的眼神中甚至露出些许哀求来 。</p>
顾含真想 , 她从未看到过顾思鹤求谁的模样 , 他是天上高洁的鹤 , 是她的阿鹄 , 是嫂嫂临走前 , 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好的阿鹤 。 可是现在 , 阿鹤哀求她不要死 。</p>
她将手放在顾思鹤的手上 , 想将他拿开 , 但是用力之下 , 却发现竟丝毫不能动 。 她是将门之女 , 从小习过武的 , 却不能动他丝毫 。 原来阿鹤也一直在掩藏自己 ,</p>
她突然笑起来 , 笑得快哭了 , 也是了 , 如果不是阿鹤隐藏自己会武之事 , 有顾思远这个无耻叛徒在 , 这次顾家定是全族皆灭 , 在劫难逃 !</p>
顾含真终于道 :“ 阿鹤 , 你一向聪明至极 , 你应该明白 , 我必须要死的 。 这么多</p>
年在宫里 , 我为顾家牟利不少 , 所做的结党营私也实在是太多了 。 且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 我和哥哥的确做了一些谋害朝臣 , 玩弄权术之事 , 我和哥哥的手上都沾染鲜血 。</p>
我若不死 , 死的就是哥哥 , 所以君上问我之时 , 我选了自己死 , 是我自己选的 …... 顾家能少了我 , 却不能少了哥哥 ! “</p>
烛火的映照下 , 顾含真苍白的脸颊仿若出现些许奇异的紫色 。</p>
她开始咬嗽起来 , 咳嗽中带着浓黑的血迹 , 她脸上的青紫色越来越重 , 身体也开始晃动 。</p>
顾思鹤心中惊骇 , 更紧地抓住了顾含真的胳膏 。 他早该想到的 , 在他来之前 ,</p>
姑姑就已经喝了毒酒 ! 方才姑姑与他说那些话 , 何尝不是拖延时辰 !</p>
他声音发紧 :“ 不 , 姑姑 , 你不能死 , 不能就这样死了 。 我现在立刻寻一些东西给你吃 , 你把毒酒吐出来 , 你不能死 …...“</p>
顾思鹤起身要去寻东西 , 却被顾含真拉住 。 她此时已坐都坐不稳了 , 对着顾思鹄缓缓地笑了笑道 :“ 阿鹤不要走 , 听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 不然我以后 …... 就再也不一说话给你听了 …...“</p>
顾思鹤何尝不知为时晚奂 , 只是他总是不死心 。 他以前并不懂 , 如今他才明白 , 他是如此的不想失去姑姑 。 可是他更怕 , 连姑姑临终前的最后几句话都听不到 。</p>
他还是缓缓地路坐了下来 , 姑姑已经坐不稳了 , 他只能将姑姑揽在怀里 。</p>
顾含真说话已经很艰难了 , 轻轻地道 :“ 阿鹤 , 你要答应姑母 , 不要怪君上 , 他已经足够放过顾家了 。 顾家和李家的确已经太过势大 , 兼并土地 , 于社稷不利 , 而君上有他想做的事情 …...“</p>
她咳嗽得更厉害 , 咳嗽的时候 , 血不停地从嘴角涌出来 , 她拿嘴去振 , 血就从指缝漏出来 。 雪白的手背上流下一道道的血痕 。</p>
顾思鹤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定局 , 也知道姑姑说的是真的 。 姑姑虽然是他的姑姑 , 他千万个不想姑姑死 , 可是对于那个皇嗣 , 对于那些无辜受害的朝臣 , 姑姑的确做了错事 。 他抱着姑姑的手尤自颤抖 。 却实在是无法说出不怪君上的话 , 只能道 :“..</p>
… 我明白 。“</p>
顾含真轻轻地笑了笑 , 声音艰难而微弱 :“...... 你不要难过 , 这样的葡萄酒喝下去 , 其实是不痛的 。 何况临死前 , 我 …... 我还能看到顾家好好的 , 阿鹤 , 君上不动你 , 是觉得你乃可造之材 , 日后要用你 。 所以你 …... 你不要与君上作对 , 好生保护顾家 , 保护父亲和哥哥 , 以后婆一个你善欢的女子 , 和她一直在一起 。 你要 …... 你要好好活着 , 以后便能带领顾家 …... 再度辉煌 ! 是从战场上 , 不是 、 不是从朝局相争上 …</p>
顾含真说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 , 顾思鹤握着她的手 , 眼泪不停地掉 , 他说 :</p>
“ 我都知道 ! …... 我会听姑姑的话 ! 我会让顾家好起来的 ! “</p>
顾含真仰望向头顶 , 那样精致繁复的藻井 , 堆金积玉 , 奢华到极致的福宁宫 。</p>
她的眼普开始黯淡 : …... 可惜我以后 , 就看不到啦 。 阿鹤 </p>
, 这么多年的争权夺利 , 杀人如麻 , 我也几乎忘了 , 我曾经是什么样子 , 我一直很想念 、 想念你母亲 , 她是我平生遥到过 , 最良善的人 , 我从小失母 , 几乎也是 、 也是我的半个母亲了 , 现在我要去拖她们啦 …</p>
她望着大殿中的某一处 , 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 , 好像看到了自己想念很久的人 , 直起身 , 伸出手去 : “ 嫂嫂 , 母亲 , 你们终于来接我了吗 …...“</p>
她的手伸到半空中 , 手指伸得老长 , 好像够到了什么人一样 。</p>
然后 , 那只戴着赤金手镯的涂着丹蔻的纤长之手 , 就这么软软地垂了下来 。</p>
她靠在顾思鹤的怀中 , 闭上了眼睛 , 嘴角还带着笑容 , 可脸上却残留着泪痕 。</p>
顾思鹤不用试 , 便知道姑姑已经没有了气息 。 她临死前 , 看到了母亲和祖母来接她 , 所以她带着微笑 , 跟着她们 , 她们三个人热闸地走了 。</p>
福宁殿辉煌而空寂 , 空旷得像一个坟墓一样 , 埋葬了她明艳的一生 。</p>
顾思鹤抱着她坐了很久很久 , 他听着大殿中的滴漏声 , 回荡在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的福宁殿之中 。 他不知道究竟是多久 。 他心想 , 姑姑就是一直听着这样漫长的滴滴声 , 住在福宁殿里吗 ? 一夜又一夜 , 为了顾家的权势而算计 , 为了顾家能永远在仪峰 , 她付出了太多 。 现在姑姑不会在这么疲情了 , 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p>
所以皇帝从不曾真正宠幸姑母和李淑妃 , 是不是也是因为 , 从没愚过要放过顾家和李家 。</p>
顾思鹤紧紧地闭上了眼 。</p>
真正的帝王无情 。</p>
直到姑姑的贴身女官带着人过来 , 说要将姑姑的尸身入殓 , 送回顾家安葬 。 他才回过神来 , 他并不能就这般抱着姑姑出去 , 他知道姑姑在人前都是非常完美的仪容 , 绝不要别人看到她不好的模样 。</p>
哪怕姑姑做了再多的错事 , 也是为了顾家 , 甚至是为了他 。 别人能骂姑姑 , 可是他却不能 。 他伸手替姑姑理好了头发 , 哑声道 :“ 姑姑 ,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p>
当他终于从福宁宫出来的时候 , 看到不知何时雨终于停了 。</p>
浓厚的金丿透过层层的密云 , 形成千万丈的光束 , 洒在大乾皇宫上 , 琉璃瓦 ,</p>
须弥座 , 汉白玉的石阶 , 照得宫宇红垣流彩 。 积水都漫射出强烈的金光 , 世界仿若在一场华光璀璨的梦中 , 而他恍惚间不知道自己是否从梦中清醒了 。</p>
顾思鹤走下福宁殿 , 穿过长长的甬道 , 看到了巍峨佐町于夕阳之下的垂拱殿 ,</p>
高高的仁立在须弥座之上 , 被强烈的夕阳之光所照射着 , 一时让他晏不开眼 。</p>
他看到李淑妃被抓 , 被女官押着即将送入台狱 。 看到李家几个翘楚的人物戴着沉重的铁链 , 被押着手臂 , 绝望地痛哭 , 大骂着皇帝冷酷无情 , 为了集权这般对待贤德的臣子 , 日后会落到死无全尸的地步 。 说太上皇不喜他本就应该 , 立他为太子是高祖皇帝的错 , 他以后会遗臭史书 , 万民唾骂 !</p>
而那仁立在高高的须弥座之上 , 坐于垂拱殿之中的君王 , 却似乎没有丝毫的反应 。 垂拱殿外恭敬地立着朝中重臣 , 朱紫之色满目 , 正等着君王的召见 。 他们比以往都还要更恭敬 , 因为彻底见识了君王的雷霆手段 , 连顾家和李家都能如此轻易除去了 , 对他们更是不必费吹灰之力 。 他们的心中也仿佛被猎猎吹舞的蹄风灌满 , 对朝事的不明充满了担忧 。 更对以后要好生揣测君王的心思 , 怀了十二万分的慎重 , 战战兢兢 。</p>
这人世间 , 君王所为不过集权 。 他权势在握 , 呼风唤雨 , 无所不能 , 又何必装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模样 , 天下间 , 不过都是他的螳蚁罢了 。</p>
顾思鹤垂下了眼 , 嘴角露出些许的嘲笑 。</p>
垂拱殿被寒风啧挟 , 仿若远离尘世 , 冷若万丈深渊 。</p>
却也是高处不胜寒 , 没有任何人真正靠近帝王 , 所谓是孤家寡人 。 无论是唾骂还是敬畏 , 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底下 , 将他揪度与仰视 。</p>
顾思鹤又摸到了袖中那冰凉的簪身 , 明明是冰凉的 , 可却好像是有些温柔的触感 , 叫他瞬时便又安宁了下来 , 仿若是他与人世间的连接处 。</p>
若是没有昭宁的话 , 今日的李家便是顾家本来的下场 。</p>
他突然非常非常地想要见到她 , 那个旁人非议她 , 说她狠毒无比的姑娘 。 这样的念头宛若沸腾的岩浆 , 熄灭不下来 。 可是现在父亲病重 , 祖父身子也不好 , 他们都还不知道姑姑已死之事 , 顾家的一切都需要他去支应和主持 , 他还不能去见她 。</p>
顾思鹤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