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也是剑修与自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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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道躯。 在那人间的临海城市,若有江河入海,常有潮水倒灌的事情发生,一条玄之又玄的光阴长河,亦是如此。 老观主以心声提醒身边新收的护山供奉,“古鹤,接下来装聋作哑便是了,切记,不要节外生枝,自投罗网。” 黄镇站起身,打了个稽首,毕恭毕敬道:“晚辈黄镇,道号大潮,浩然宝瓶洲骊珠洞天人氏。见过碧霄道友,见过微尘道友。” 老观主点点头。既然是“道上”相见,相逢称呼一声道友,还算得体。 古鹤以心声问道:“洞主,从无打过照面,这厮如何晓得我废弃多年的道号?可是某位故人的转世?” 老观主粗略解释道:“此子有神通,能知未来事。”古鹤不以为意,不过是所谓的未卜先知,偷窥天机者,算得什么本事,真道法。远古岁月里,就数此辈道士的命理最苦,难怪要来此躲避,否则天心微动,大劫 便至,化作一团劫灰罢了。只是碧霄洞主的提醒不能不当回事,古鹤打定主意,只管装聋作哑。老观主笑道:“黄镇,既然几次袭杀陈平安都不成,阻他合道的登高脚步,效果极其有限了,就转去孤注一掷,豪赌一场,可惜截杀陆沉又不成,还敢不挪窝,还 不逃?” “陆掌教心宽道广,多半不会跟你计较,就陈平安那打小就记仇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非要等他找上门来,你是打算学正阳山,还是马苦玄啊?”“怎的,是那‘书上’写死了贫道命不久矣,还是写清楚了一句,记录贫道身边这位道友,将于某年某月某日归道山,注定不得长寿,无法证道长生?所以就提前蹲 在道旁,伺机而动,守株待兔,捡个漏?”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黄镇闻言感叹道:“碧霄道友确实学究天人,是古往今来真正的见道者之一。”老观主摆摆手,不受这种有的没的溜须拍马,“小子,既然窥见些许天机,侥幸能够驾驭那尾阴阳鱼的后裔,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是可以在两个绳结间游走无碍,可谓占尽先手,有了擅自决定千百条道路走向的权柄。这已经是一种寻常十四都觉匪夷所思的莫大自由了,正常来说,就要惜福,更要惜命。是了,你小子 也不算什么常人,若是循规蹈矩,反而走不到这里。” 黄镇不置一词。言者本来有意,听者更是有心,古鹤道心微动,似有所悟,思量片刻,伸手出袖,以道法显现出一支毛笔,一手持笔管,一手指肚抵住毫尖一点,见那群毫齐齐弯曲,弧度各异,若将那毫尖视为一人一事的终点,某处节点,那么所有纤细笔毫便各是一条条终点固定的道路,不管如何弯绕,远近如何,也不管“道路”是崎 岖是平坦……晃了晃脑袋,古鹤</p>

    只是依旧觉得有所不足,经不起更多的推敲,就此作罢,委实是此举太过费神,空想无益。 还是去帮碧霄道友的道场看门好了。给一位十五境修士当那护山供奉,脸上有光,寒碜什么。 古鹤只是默默记下“陈平安”这个名字。 一个被碧霄洞主说是记仇的人? 莫不是这厮心情不佳的时候,出门游历散心,道上谁碰见了他,只是多看一眼,就得落个半死下场? 至于碧霄洞主所谓“阴阳鱼”一说,似是实物?确是古鹤首次听闻,便默默留心起来。 黄镇直截了当问出一个关键问题:“碧霄道友是要为陈平安强出头,为其护道?” 老观主微笑道:“我与陈平安既非亲朋,又非师徒,何必多此一举,将这条蔚为大观的道脉强行拧断,冷眼袖手,观道一场不好吗?” 黄镇点头道:“信得过碧霄道友。” 一旁古鹤有些腹诽,真心信得过碧霄道友?是打不过碧霄洞主才对吧。老观主对骊珠洞天的槐黄县城并不陌生,抖了抖袖子,抬起手掌,开始掐指而算,稍加推演。老道士四根手指的指节间,显现出十天干的文字,十个文字围成一 圈,刚好是如那一枚铜钱、天圆地方的布局,不同寻常,老道士以大拇指先按住一个癸字,倒走天干一圈至甲字,再以甲字作为起始,顺走天干…… 说来可笑,黄镇与陈平安的这场大道之争,追本溯源,不过是当年一笔百两银子的人情债,最有趣的,在于双方都不在场。黄镇家的宅子离着泥瓶巷不算远,旁边也有一口水井,只是相较于每天清早便人满为患的铁锁井,不起眼,属于附近几户人家私有的水井,井小水浅,容易取水 。那边还有一块菜圃,一条比泥瓶巷还要狭窄逼仄的小巷,冬天时常结冰地滑。 陈平安曾经带着陈灵均一起走过那条狭窄巷弄,路过那块菜圃,物是人非。黄镇似有所感,自言自语道:“年少时心比天高,总觉功名利禄,唾手可得,青年时四处碰壁,犹不信命,相信当下所有磨砺都是来年进身之阶。壮年时意志消沉,悟得一理,绠短汲深,绠是命,是祖荫,所汲之水,无论富贵与长生,皆是梦里花,井中月。到此才肯认命,蓦然回首,便会觉得故乡的小井浅水,就是一份 安稳日子。不料恰在此刻,时来运转,入了山,学了道,步入炼气一途,晓得了别有天地。”黄镇的年纪要比陈平安小几岁,在年幼时,他就认识陈平安,双方却从没有说过话,毕竟当年除了福禄街和桃叶巷,其余小镇老幼妇孺,几乎就没有不认识陈平 安的。黄镇的家境一般,读书却是没有问题, 早晚学塾上学或是下课,与那每天无所事事飘来荡去、黑炭似的陈平安,偶然见了面,各走各路就是了。 不约而同,都会让路。一般动作,两种心态。 一个是家中长辈和邻里妇人平常念叨多了,怕被沾惹晦气。一个是怕给别人惹麻烦,不讨喜。 那会儿,一个黝黑羞赧的孤儿,一个清秀白皙的蒙童,大概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什么叫未来。 可能所谓的明天就是继续读书识字的一天,兴许明天就是继续米缸空空的一天。 那会儿,若是陈平安路上遇见了黄镇的娘亲,会喊妇人二婶。妇人哪怕心中别扭,却也会点点头,给个笑脸。至于后来妇人在阮秀那边,说陈平安小时候经常登门蹭饭,碗里的鱼肉,都不给儿子,夹到陈平安碗里之类的,自然是当不得真的。只因为更早时候,陈平安的 父亲,烧窑制瓷的手艺好,街坊邻居的同行,只要问,男人都肯教。所以早年两家的关系,确实还不错,至少会时常串门。 后来等到变天,黄镇很快就跟着长辈搬去了州城,家族在那边购置田宅店铺,过上了手头宽裕的好日子。老观主缓缓道:“杨家药铺后院的天井里边,有你一炷香火,当年香雾不低的,位次很靠前。结果好死不死,招惹到了阮秀,被她厌恶,你等于就此一只脚离开了 赌桌。在那之后,你的运势就弱了。” 黄镇默不作声。 这等秘事,当年他一个屁大孩子岂能知晓。之后一次次借助光阴长河的潮水倒灌,一次次试图更改结果,终究不成。 要么拦不住陈平安,要么好不容易拦住了,却无法成就自己,始终没有两全之法。 老观主说道:“妇人当街索求一百两银子,其实还能还个价,五十两?三十两也成?” 黄镇神色如常,“能拿到手十两银子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家道中落,少年黄镇开始怨天尤人,再后来,总有这样那样的假设和如果,如果自己再大上几岁,与那林守一、董水井他们是同年,小镇变天的那年,是不是就会跟随陈平安他们一起去大隋山崖书院求学,顺理成章成为齐静春的亲传弟子、文圣的再传之一?如果第一次远行,混了个灰头土脸,在返乡之初,肯去落 魄山,主动找那已经功成名就的陈平安解开心结?是不是就可以留在那边修行?之后历经坎坷,求仙修道,黄镇渐渐走向山顶,终于知晓真相,难免痛心疾首。上山之前,哪有什么志向,异乡漂泊无所依。路上,始终清晰记</p>

    得某个场景,让黄镇辗转难眠,一想起此事就要揪心几下,所谓刻骨铭心,不过如此了。变天之后,搬家之前,闹哄哄,一大帮子妇人去杨家铺子那边闹事,后院的那个杨老头 ,曾经冷冷瞥向黄镇,用一种奇怪的神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当年黄镇懵懵懂懂,却一字不漏记住了。 “可惜了,给你娘的一百两银子,硬生生断了长生路。以后无法在西边大山里立足,离了家乡颠沛流离的时候,多想想我今天说的这句话。”(注2) 老观主说道:“人生大弊所在,不满手中已经有,只恨手中尚且无。” 黄镇说道:“合道十四境,一座独木桥,还有回头路可走?” 古鹤最听不得什么“合道”和“十四境”。 黄镇一笑置之。 老观主说道:“骊珠洞天一座小镇,弹丸之地,到底要比青神王朝那拨五陵少年,跟蛮荒那拨‘同年同里’的剑仙胚子,都要强多了。” 泥瓶巷的陈平安,隔壁邻居的真龙王朱。道号大潮的黄镇。 只是可惜了杏花巷马苦玄,不然世间还要多出一位十四境。 小镇三条巷子,巴掌大小的地盘。怎的,十四境如此不值钱,随随便便就可以凑一桌打麻将呢。当年山巅,知晓那桩内幕的修士,都要或惋惜或意外齐静春的揽下天劫、身死道消,理解的,说是读书人的当仁不让。不理解的,说那是妇人之仁。市侩些的, 说齐静春这笔买卖做得亏大了。其实没有那么麻烦,只需要往后看个几百年、千余年,再来单算纸面上的一笔账,就知齐静春作为,是赚是亏。 老观主问道:“走到这一步,代价是什么?” 黄镇摇头道:“不可为外人道。” 老观主问道:“剑修?” 黄镇脸色淡然,点点头。 老观主再问:“纯粹?” 黄镇还是点头,有几分自得神色。 老观主点头道:“凭借‘纯粹’二字,足可自傲。确有一份见着谁都敢平起平坐的本钱。” 古鹤恍然,难怪小子敢在碧霄洞主这边如此托大,原来是一位极其罕见的十四境纯粹剑修。 黄镇蓦然神采奕奕,“平生喜读游侠刺客列传,最为钟情一首五言绝句。” 古鹤心中了然,此子行事作风鬼鬼祟祟,不愧是个喜欢看刺客列传的。 不过古鹤愈发坚定一个想法,名叫陈平安的那个家伙,绝对不好惹,道理再简单不过,若是个善茬,否则怎么可能会招惹到黄镇这种十四境? 不管如何,以后瞧见了那厮,定要绕道而行。兴许是在此枯坐多年,有太长岁月没有跟人尽兴聊天,黄镇今天尤其不吝言辞,“作诗之人,是与文庙韩副教主同一时代的人物,科举文章,有那吟病蝉之句,直不隆冬写下了句‘什么黄雀、乌鸦,都一样想害蝉’,敢这么写,当然毫无悬念落第了。之后便有这首绝句,直抒胸臆。我第一眼瞧见,便心有戚戚然。翻阅此人诗集,所书所写,初看是满篇的寒草孤鸿,废馆破驿,羸马秋萤,冷月枯树,让人如见书外一位满脸苦相的消瘦文士,饿着肚子,不合时宜的满腹牢骚,只是再 多看几遍,便嚼出余味了,原来真有人能将奇崛、孤峭、怪诞等诸多意象,一一送入平淡之境,恰似百川入海。” 老观主会心一笑,“读书人平时发几句牢骚没什么,敢在科举文章里边这么写,可算本事,是个有脾气的实诚人,能当大官就奇了怪了。” 黄镇喃喃自语,“诗名《剑客》,又题《述剑》。”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他黄镇炼剑都多少个“十年”了? 苦等多年矣。 终于等来了陈平安与那姜赦厮杀的机会。 你陈平安,敢接剑么? ———— 在中土文庙功德林吃牢饭的,能够开辟一处山水秘境,单独关押,待遇这么高的,屈指可数。 刘叉这边,访客寥寥,不到一手之数。 这天就走入一位青衫长褂的老人,双手负后,瞧见了蹲在河边垂钓的刘叉,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刘叉的鱼获。 刘叉只是反复提竿散饵,搓饵重新抛竿,只当身边那位访客不存在。 老人似乎耐心一般,径直开口问道,“反正都是靠吃大妖涨道力,吃谁不是吃,周密既然有本事挑肥拣瘦,怎么不干脆连你一并吃了?” 来者正是到处散心的陈清流,先前走了一趟蛮荒天下,这次刚刚从西方佛国返回,打算近期再去一趟青冥天下。 刘叉当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说道:“吃我咯牙。” 周密当然很能打,可要说真逼急了一位十四境纯粹剑修,是涨道力还是跌道行,两说。 陈清流点头道:“即便强行吃掉你,估计周密短期内也难消化,容易拉肚子。” 毕竟当年刘叉身负一条完整剑道。 刘叉约莫是被陈清流这个说法给恶心到了,再没有说话的想法。陈清流说道:“一旦被礼圣抓住机会,找出周密的大道缺漏所在,到时候双方斗法,只要交手了,就是翻天覆地的动静。只要能够确定斩杀周密,以礼圣</p>

    的脾气,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会出手。崔瀺和齐静春,就曾联手试探周密,未必没有帮助礼圣勘验桐叶洲周密当时大道成色的心思。从结果来看,周密并没给他 们这个机会。” 刘叉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当年周密选择吃谁,也是一门学问。刘叉随口道:“仰止绯妃之流,一来需要他们在战场出工出力,再者留着有大用,她们脚下各自有条大道雏形,那会儿,托月山认为至少占据半座浩然天下,还是有把握的,要靠这拨有望在浩然合道的王座大妖,去一点一点侵蚀、削弱礼圣的规矩,要用这类阳谋,赢得天时地利人和,在你们浩然反客为主。早早吃了它们 ,得不偿失。当官也好,打理门派也好,学问只在用人,无非是手边有没有可用之人,用谁做什么事。就算是厨子炒个菜,不也需要食材、佐料?”刘叉这类王座大妖,战力极高不假,可脾气也臭,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服管,蛮荒甲子帐都难以随便调动,只要刘叉想要置身于战场之外,地位高如周密都要头疼 几分。比如扶摇洲截杀白也一事,交由刘叉递剑去负责一锤定音,当时周密还得搬出托月山大祖才能说服刘叉。 陈清流问道:“但是睡觉那拨呢?为何也不下嘴?” 刘叉摇摇头,“不太清楚,可能与托月山大祖有密约吧。” 陈清流问道:“是怕惹恼了关起来门来当缩头乌龟的白泽,选择直接出山,站在文庙这边?一气之下,直奔蛮荒腹地,跟周密来个硬碰硬?” 刘叉还是摇头,“一直不太理解白老爷的想法。” 陈清流嗤笑道:“都啥光景了,还喊白老爷呢?” 刘叉懒得废话。 陈清流突然笑道:“一位十四境纯粹剑修,战场还不是在书院,竟然会被一个飞升境打得跌境,不愧是刘叉,真刘叉。” 刘叉黑着脸不说话。 先前某个连狗都不如的家伙,已经详细介绍过“刘叉”二字,如今在浩然天下的脍炙人口,说他好羡慕啊,教教他…… 至于另外那个差不多德行的,倒是没有拿这个话题阴阳怪气刘叉,但是走之前往水里砸了一块石头。 陈清流感叹道:“为人师表,行为世范,可惜了醇儒陈淳安。”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读书人,会让陈清流想起一位家乡的故人前辈。 陈清流斜眼那只空空的鱼篓,问道:“真会钓鱼?” 刘叉淡然道:“在山上,庸才法宝多。这就叫高手一根竿,低手摆地摊。” 陈清流笑呵呵道:“刘叉。” 刘叉说道:“以后别来了。” 陈清流说道:“近期肯定没空,得走趟青冥天下。” 刘叉皱眉问道:“听朋友说起过你的众多事迹,好像跟陆沉是旧识?” 陈清流点点头,给出答案,“要去跟这个关系实在一般的朋友道别。” ———— 天边团圆月,照看世间无数离散人。 自从多出一轮从蛮荒迁徙而来的崭新明月,人间不知多少道官和文人骚客,更为热衷于夜游步月之雅事。 抬头一看皎洁团圆两玉盘,交相辉映,真是眼福。 要说以前提及年轻隐官,多是消息灵通的山巅道官,因为五彩天下的飞升城和宁姚,或是曹慈,才顺便聊起陈平安。 那么等到现在逐渐知晓了明月搬徙的内幕,是那陈平安牵头做主,才有了开山与搬月两桩壮举,故而如今这位年轻隐官在青冥天下道官中的口碑,相当不差。尤其是走那拜日月一流的山水精怪,对此颇为感恩戴德,据说某些乡野僻静处的简陋道场、洞府,炼形成功的妖族,连那生祠牌位都有了,每日诚心供奉敬香。 问题在于他们只知一个道听途说的隐官称号,这位剑仙叫啥名啥,根本无从问询,只得暂时以“隐官”代替。此外各脉道官的炼化日月精华一途,虽说一向有内外之别,外炼一道,单炼日或月,不是不可以,但是容易走岔路,最好还是讲求一个阴阳调和。故而多出一轮 明月,都有些额外的裨益。高悬在天的一轮明月皓彩中,有个身穿棉袍的精瘦道士,习惯性双手插袖,勾着身子,蹲在门外,与屋内那边问道:“金井师兄,师父临时起意的出门,是要见谁 ,与谁论道?”斜背一只巨大葫芦的少年道童,坐在板凳上,必须盯着炼丹炉的火候,误了时辰,坏了一炉仙丹的品相,他要吃不了兜着走,“原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只说要出 趟远门,如今咱们这儿,缺个迎来送往的看门道童,不太像话。” 王原箓嘀咕一句,“穷讲究。” 见那脸嫩的师兄面露不喜,瘦竹竿似的王原箓只好改口道:“金井师兄,如你这般尊师重道的,不多见。难怪师父愿意走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 少年道童点点头,“原箓师弟,别看你如今入了道牒,有个亲传名分,想来师父他老人家心里边,还是更亲近我几分。” 王原箓嗯了一声,“那是必然,师尊念旧。”若是老道士在场,王原箓跟道号金井的荀兰陵,是不这么师兄弟相互称呼的。没办法,老道士只认了出身米贼一脉的王原箓当亲传</p>

    ,荀兰陵始终就个看管炼丹炉 的烧火童子,乐得趁着老观主不在家里,在王原箓这边占一占口头便宜。 有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走路带风,咋咋呼呼吆喝着来壶茶水解解渴。 道童可不怵这个“辈分相同”的白玉京三掌教,没好气道:“陆三儿,又来打秋风?” 既然陆沉要喊自己师父一声碧霄师叔,那他们可不就是平辈的?再说了在这里,自己是半个东道主,陆沉作为客人,敢胡来? 陆掌教点头,嘴上嗯嗯嗯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赏脸来这边打个牙祭。去,好酒好肉伺候着。” 道童大怒,刚要骂人,就见那陆沉一个脚尖拧转,行云流水转身就要离去。 却被老观主伸手按住肩膀,“才来就走,不聊几句?” 古鹤瞧见那少年道童,先是一呆,继而伤感不已,颤声道:“金井道友。” 老观主神色自若,王原箓心生疑惑,道童则是一头雾水,“我们认识?” 陆沉望向那位又见面的道友,低声问道:“给贫道的碧霄师叔道过贺啦?” 古鹤点点头。 陆沉竖起大拇指,“如此上道,接下来在此修行,稳当了。” 道童疑惑道:“道什么贺?” 陆沉说道:“这位道友祝贺碧霄师叔荣升十五境啊。” 道童一脸懵。啥玩意儿? 王原箓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插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陆沉转移话题,笑道:“微尘道友,此番重见天日,作何感想?” 古鹤虽然心知不妙,依旧强自镇定,说道:“长生道上,不堪回首,故人长绝,散若浮尘。” 老观主看了眼陆沉的道心。 道士慨然有澄清尘世之想。 何必如此? 陆沉晃了晃两只宽大袖子,笑问道:“毫厘之差的伪十五,算得十五境么?” 道童摇摇头,“依旧不算。” 王原箓说道:“当然算。” 陆沉笑嘻嘻伸手按住道童的脑袋,将其定住。 道童没能掰开陆沉的爪子,奇怪问道:“陆沉,做啥子?” 陆沉神色认真道:“要去做两件事。” 道童问道:“找谁干架?” 陆沉一脸震惊道:“什么脑子啊,这都猜得到?” 道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陆沉手背砸去。 陆沉立即一缩手,响起沉闷一声,道童这一拳打得自己脑袋两眼冒金光。 陆沉揉了揉少年道童的脑袋,打趣笑道:“真舍得下重手,开窍了么?” 老观主摆摆手,示意他们几个休要胡闹,带着陆沉一起散步走向道观门外。 总要尽一尽白玉京掌教的职责。 要让青冥天下不至于大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帮助师兄余斗解决一份后顾之忧。 要捷足先登,替不知具体何时归乡的大师兄寇名,扫清一条道路,祛除隐患。 “白玉京陆沉拜别师叔。” 陆沉停下脚步,规规矩矩打了个稽首,用了两个说法,“道士陆沉拜别碧霄道友。” 远处瞧见这一幕的道童愈发不解,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陆沉这厮都懂礼数了? 老观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点头,以心声问道:“落魄山朱敛呢,不去管他了?” 陆沉洒然笑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还计较主客身份作甚。在这人间,先来后到,都是归客。” 要做成此事,陆沉就得是三教祖师散道之后,崭新人间的第一位伪十五境。 毕竟需要以伪十五对付伪十五。 青冥天下,大地之上,旧蔡州地界,那头到处逛荡的化外天魔如临大敌,蓦然抬头望向一轮明月,第一次生出莫大的恐惧心,它毫不犹豫开始逃窜。 道士下了明月,去了人间。 ———— 在这蛮荒异乡,脚下道路依稀,流彩问道:“跟在邹先生身边,见识过很多奇人异士吧?” 刘材点头道:“见过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看不出境界高低的读书人。” 流彩好奇问道:“此人跟邹先生过招了?胜负如何?” 刘材摇摇头。 李希圣曾经在一处寻常市井找到过邹子,当时刘材就跟在邹子身边在人间闲逛。 找邹子,是为了妹妹李宝瓶。 在那之后,李宝瓶就没有必须穿红衣的讲究了。邹子当年作为,对李宝瓶而言是一种庇护。 倒是崔瀺和大骊,等于算计了李希圣一把。不过崔瀺的算计,属于正大光明的阳谋。既然你这位白玉京大掌教寇名,欲想借助一气化三清,自身具备三教根祇,以此来尝试三教融合。那么浩然历史上,出现过多次礼学玄学的分道与合流,这就涉及到了名教与自然的调和,群体规矩与我之自觉的冲突,以及大道圣人有情无情的一系列争论……你李希圣此身作为儒家弟子,总不能绕过一个家族之“礼”与亲 人之“情”两字,是舍是立,是弃是忘,你骗谁都没关系,总不能骗了你自己的本心,休想蒙混过关。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一报还一报。 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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