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这天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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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真人让陈平安无路可退,最终成功逼出一句肺腑之言。 以隐官身份,重返浩然,参与光阴长河之畔的一场议事,第一次同时见到“持剑者”和“剑灵”。 置身于落魄山,闭关面对自己的真正心魔。 “这次见到姜赦,我就心怀恐惧。”“具体细节,就不跟你说了。这次姜赦主动登船,交心也好,过招也罢,当然也可能是某种古怪心理作祟,总之都是师父跟姜赦之间的私事,只因为尚未有定论, 我不想误导你。” “于公于私,我都不该、也不会阻拦你们认亲。但是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你送出去。” 老秀才带着裴钱登船之前,陈平安在屋子里独坐,嗑瓜子想心事,如下棋复盘,将先前对话,逐字逐句,一一翻检,不肯错过。 比如姜赦第一句话,便是评价现在的炼气士,花里胡哨,舍道求术。今日结金丹之地仙,与万年之前的地仙,不啻云泥之别。 至于万年之后的武道光景,作为祖师爷的姜赦不用评价半句,大概不屑言之,本身就是一种评价。 去了一趟青冥天下,忙完正事,要顺道看一看林江仙。 可陈平安毕竟道龄不长,姜赦难免有倚老卖老的嫌疑。所以接下来姜赦便给了一句高看陈平安极多的提问,如何赋予它们性命。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句属于“问道”的大言。 陈平安回答也很讲究,不是说全无脉络,毫无头绪。而是一句“不敢轻易尝试”。 于是姜赦就跟上一句毫不掩饰否定意思的言语,“心肠太软,就不要当一把手。”由姜赦来说这种话,依旧最是天经地义不过。 问过大道,随后就是姜赦的一场问心。 你陈平安在我这边如此有耐心,是不是因为我是兵家初祖? 陈平安则是典型的硬话软说,既不伤和气,又不会低三下气。 当时陈平安本想添补一句,作为论据。我在范铜、谢三娘他们这边,与之言语,或是听他们说话,都很有耐心。 桐叶洲荒庙相逢,之前陈平安没有多想,只当做一场无巧不成书的萍水相逢。 现在开始怀疑,蛮荒青壤之所以会露馅,是不是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被姜赦的武道压胜了?那么武夫范铜、与鬼物谢三娘这对夫妇的真实身份? 害怕错过任何细节,小心起见,身临其境。陈平安将一粒芥子心神故地重游,在心相天地内,凭借记忆,塑造出一幅幅色彩鲜明的画面。 “只见”姜赦伸手按住石桥栏杆,这个男人,当年差一点,只差一点,姜赦就成了占据古天庭遗址的人间共主。 “只听”一句“碧霄道友让我捎些话给你。” “此刻”陈平安双手笼袖,眯眼而视,竖耳聆听。 姜赦搬出了昔年的落宝滩碧霄洞主,后来的蔡州道人,观道观的老观主,如今青冥天下开</p>

    辟一轮皓彩明月作道场的新主人。 捎什么话,还在其次。姜赦是在直白无误告诉陈平安,他一出山,便能够与老观主喝酒叙旧,才是关键所在。 只因为姜赦洞悉人心,这位碧霄道友,之于曾经误入藕花深处的背剑少年,如今的年轻隐官,落魄山的陈山主,分量不轻。 借势。 “可怜了那些饿死的吃饼人。” 姜赦的自嘲之言,用以缓和气氛,让自己不至于显得过于咄咄逼人。 之后什么四位无名小卒,造就出五个守尸鬼……都是铺垫,真正的重点,在于烘托那句轻描淡写的“我老友得其头颅。” 显而易见,姜赦在万年之前,并未真正引颈就戮,绝不甘心就此落败。 在面对必死已输的形势,这位兵家初祖依旧谋求一线胜算,哪怕需要苦等万年。书上所谓的枭雄心性,不过如此。 道心太弱,百斤重的汉子挑不起百斤担。 既是在说余时务,又何尝不是在评价如今才是仙人境的陈平安? 我给的东西,是你能想不收就不收的? 是兵家初祖姜赦说给一位仙人境剑修听的。姜赦毫不掩饰自己的用意,就是在以力压人。 既然自认是读书人,喜欢与天地讲道理,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是纯粹武夫姜赦说给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在以理压人。 真正要杀的,落魄山的半个一!姜赦是在表明自己师出有名。在以大义杀人。 重走天庭,手刃周密,舍我其谁。 是说给三教祖师和三座天下听的。 客人没有收拾碗筷和残羹冷炙的道理。 是说给儒家和文庙听的,是以三教一家的兵家祖师在与儒教言语。 “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余斗,怎么想的?依仗身份,意气用事,以卵击石,好玩吗?” 是说给青冥天下和白玉京二掌教余斗听的,大概算是一种对余斗的由衷认同,以及对余斗的默认和放行,一种礼尚往来。依仗身份,是讥讽陈平安靠山多,实则自身道力一般。意气用事,是对陈平安欲想问剑白玉京的不认同,以卵击石,是说陈平安不自量力,抬余贬陈,一句“好玩 吗”,更是一句盖棺定论。单凭一座落魄山,就想撼动白玉京,这就是一场好似稚童儿戏的闹剧。 “编造鸟笼者终究沦为笼中雀。” “陈平安啊陈平安,你太知道如何爱惜自己了。” “道法能借,心能借吗?” 姜赦故意错开的三句话,都是叩问陈平安的心关。 “我踏足此地之时,光阴长河就已经倒流,现在出现了光阴停滞的水中漩涡,我倒要看看,谁来救你,谁能救你?” 是要逼迫陈平安拿出所有的杀手锏。 “你该去念几天书,换他去专心练剑的。” 是一种刻意的松弛,故意拿刘羡阳消弭剑拔弩张的气氛。 “绣虎崔瀺,你帮我省去好大麻烦。承情!” 陈平安猜测,姜赦这句话的真正听客,其实是极有可能早就预谋兵家新祖席位的郑居中。 之后姜赦主动提及陈清流,说陈平安小觑了这位斩龙之人的胸襟。是借机旧事重提,主动揭露一段不为人知的香火情。(注,727章五至高,四仙剑,一白也) 青冥天下见过了碧霄洞主,浩然天下见过了陈清流。不知姜赦此外暗中还接触了哪些山巅人物?所谋何事? 一连串试探过后,姜赦最终给出关于陈平安的定性,“很自由。” 陈平安答以一句“知己之言。” 看似是一位大人物在拉家常。 实则是姜赦的每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暗藏心思,说给一个听得懂话的聪明人,让后者自行咀嚼其中深意,自解话外话。可要说止步于此,陈平安还不至于感到恐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得道高人修炼了天眼通,便可观事物全貌,人之道气深浅,心意流转,甚至是一部分因果。 真正让陈平安是离开心相天地之后,是那种差点要惊出一身冷汗的后知后觉,当时如果不是刘羡阳旁观者清,一语道破天机,姜赦和五言就会略过那瓶颈、恶念一事。尤其让陈平安觉得惊悚的,其实还是妇人那句“姜赦更喜欢裴钱一些”。陈平安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可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等到独处反复思量,终于回过味来,原来是先后顺序出了问题 ,这种话,若是开门见山就说,陈平安就不会如此深感不适。 好像姜赦早就十分熟稔陈平安的言行举止、习性脾气,道心和软肋。 故而从头到尾,从姜赦登船,走入屋内,一步步,一句句话,姜赦牵引陈平安一颗道心如牵牛鼻。 这么多年以来,我这个当师父的,是掏心掏肺把裴钱当亲生闺女养的,你找上门来认亲就认亲好了,他妈的跟我玩兵法?! 裴钱说道:“师父,文圣老爷回了。” 陈平安收起思绪,站起身,“去看看。” 琼楼玉宇似的仙家境地,老秀才大步走向一间屋子,转头望向廊道那边联袂走出的陈平安和裴钱,笑脸伸手招呼,“稍等。”不等陈平安说什么,老秀才收敛</p>

    笑意,大步流星,径直向那正堂走去,双袖飘荡,神色肃穆,语气淡漠,朝屋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训斥,道:“兵家不知仁,连礼 都不懂吗?”浩然儒家道统之内,其中重塑道统、被誉为道济天下溺的副教主韩夫子,学问天然与亚圣相亲,却将曾为显学的亚圣一脉搁置一旁。而亚圣,则与文庙教主董夫子相亲,甚至还可以往上推溯,学问根祇与礼圣相近。至于亚圣和文圣的三四之争,除了人心善恶之别,关于至圣先师的学问,各有抒发和延展,比如亚圣重仁 义,文圣推崇礼。 廊道那边,谢狗忧心忡忡,“小陌,文圣老爷好大气势,以往真是真人不露相唉,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吧?” 小陌说道:“我反正帮公子。” 谢狗揉了揉脸颊,“我帮你便是。” 小陌说道:“你要保持中立。” 谢狗说道:“我不杀五言。但是跟你联手杀姜赦,可没有什么心关要过。” 先前小陌跟刘羡阳各做各的,他出剑布阵,困住五言。刘羡阳负责以心声告知文庙。 小陌早已做好最坏的准备,先助刘羡阳剑斩五言,再将刘羡阳送出夜航船,自己与姜赦来一场搏命厮杀,大不了以自身大道性命,换取姜赦的道力折损。 小陌本就以死士自居,随侍和护道陈平安,完全可以承受这种代价。至于野心勃勃的姜赦能不能接受,那是姜赦该考虑的事情。 老秀才一抬脚,沉入水底的夜航船便跃水而出,正常航行在海面上,老秀才脚落地,便已经隔绝天地。 姜赦在屋内正襟危坐,只是稍微抬了抬眼皮子,对文圣的不客气言语,假装没听见。 倒是道侣五言,学如今世道的妇人,侧身敛衽施了个万福,柔声道:“见过文圣。” 老秀才跨过门槛,点点头,第二句话便是泼皮耍无赖般,“姜赦,要不要我让礼圣给你磕几个头?” 姜赦终于开口说道:“荀先生莫要说笑。” 难怪要隔绝天地,就这开场白,能让当学生的陈平安听了去? 老秀才冷笑道:“嘴上说着愿赌服输,心中却是好大气性,事事物物,人人情情,道道理理,都要追求利益最大化,结果如何,想要再被关一万年?!” 姜赦说道:“等文圣从儒教第四把手变成第二把手了,再来说这个。” 老秀才双手插袖,“哦?” 就在此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在屋内响起,“姜赦,浩然天下不是别处。” 姜赦双手抱胸,背靠椅背,“小夫子是要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礼圣言语遥遥给出两个字,“要听。” 姜赦一时语噎。 如今世道咋回事,为何都会觉得小夫子最讲道理?他娘的,万年之前,那拨书生当中,最不讲理的,就是这个炼出某个“本命字”的家伙。 礼圣的神识瞬间退散。姜赦感觉随之浑身一轻。 老秀才啧啧道:“够忙的,才几天功夫,这就与龙伯道友勾搭上,不知道钓着几条大鱼了?跟陈清流聊得还投缘?” 姜赦面露疑惑,堂堂儒教四把手,为何言语是这般混不吝的? 老秀才突然问道:“元神道友,真身何在?” 姜赦懒洋洋道:“在蛮荒。” 没能找着那个初升。这厮油滑,确实不好找。 老秀才点头道:“蛮荒天下,毕竟是元神道友的天然盟友。” 姜赦说道:“虽然没能瞧见一位旧友,但是他让斐然捎了句话给我,只要我愿意入主蛮荒,他就愿意自己把脑袋拧下来送给我,就当是赔礼和贺礼一并送了。” 老秀才说道:“大妖初升确有这份魄力,元神道友不必怀疑此事真伪。” 姜赦笑道:“文圣倒是清楚那些吃了万年灰尘的老黄历。”老秀才抚须说道:“记得当年还是个自认人到中年万事休的穷酸儒,第一次去见某位书院君子,紧张得一塌糊涂,临时抱佛脚,连夜翻阅了那位君子的所有著作, 这才心里有点谱。” 老秀才蓦然瞪眼道:“姓姜的,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不要倚老卖老,不要为老不尊,不要欺负年轻人还年轻。” 妇人掩嘴而笑。 姜赦竟是开始闭目养神。不觉得今天能够跟这位文圣聊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老秀才眯眼问道:“我今天来这边,不与你扯啥天下大势,只问你一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答案。藕花福地的那个小姑娘,有朝一日,会不会吃掉裴钱,作为 她证道契机所在?” 姜赦默不作声。 妇人代为缓和气氛,轻声道:“文圣放心便是,我们哪里舍得。” 老秀才摇头道:“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妇人转头望向道侣。 姜赦睁开眼睛,盯着那个老秀才,没好气道:“有什么资格,管我家务事?” 老秀才有些疲惫,“都什么时候了,你姜赦就不能在一百件事中的一件事,不当一回姜赦?只是给句准话,有那么难吗?” 姜赦置若罔闻。 老秀才望向姜赦,“有话好好说,少些心术,多点诚意,这种事情,就算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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