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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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见他们的陛下,身体简直像是完全好了。努卡愣愣站着。
有那么几秒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随即就猛地醒过来,扯住身旁的舰队成员,用力向前推。
这支独立舰队里的年轻人,全是伊利亚的皇帝过去养出来的孩子。
“去,快去。”努卡一个一个把人拍醒,用力推过去,“别跟孩子抢,排队,别碰伤了……”
白塔里的孩子没有精神力,不能用精神力保护自己,也不能迅速治愈伤口。
这些独立舰队的精英成员相当紧张,谁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哪个。
他们的好陛下不怕。
庄忱对自己养孩子的本领很有把握,被一双双锃亮的眼睛雀跃盯着,低下头笑了笑,就张开手臂。
小不点们惊天动地扑上去,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不停往他的斗篷里塞东西,每个都死死抱着陛下不撒手,非要被摸一摸脑袋才肯不掉眼泪。
“是给您的。”最厉害的那个孩子不停向外掏勋章,“陛下,这是您的,您是最好的,第一名,我给您赢了很多第一名……”
哪怕没有精神力,他也在格斗和身体竞技项目里打败了十多个军校生,因为这个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断的骨头重新接上,一声都没哭过。
这会儿他哭得也最厉害,几乎站都站不住,他是白塔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什么是生和死。
知道什么是葬礼、什么是守灵,知道今夜陛下回来看他们……为什么身体像是完全好了。
因为那样辛苦的一生,已经完全走到了头,只剩下最后的道别。
因为伊利亚的皇帝陛下……其实早已独自留在了那片暗淡的“残星”。
陛下接过那些勋章,向他道谢。
陛下把他拉过去,按了按肩膀、拍了拍背,温声表扬他:“长高了。”
最厉害的孩子在这一瞬间,就完全变回了七年前的小豆丁。
他的眼泪噼里啪啦涌出来,大哭着朝陛下告状:“打疼了,陛下,军校那些人打人好疼,我的胳膊被他们打破了……”
他掀起袖子告状,掀到一半发现掀错了边,立刻换成另一边的袖子。
他把扭断骨头的胳膊藏起来,藏到身后。又举起另一只手,举得老高,把破了一点皮的伤口给庄忱看。
那伤口其实早就好了,只有半公分长,小手指头那么大,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白痕。
“这么严重。”陛下哄人的本事还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低下头去认真检查,“有没有住医院?”
他又哭又笑,抹着眼泪用力点头:“住了,但我没哭。陛下,我忍着了,我以后自己打回去……”
陛下就颁发给他一颗巧克力:“坚强英雄勋章。”
其他孩子立刻羡慕,争先恐后地掀起衣服,到处找磕破皮的地方……找不到的就努力把眼泪憋干净。
能
忍住不掉眼泪的孩子也有勋章。
一群乖乖的小孩子,顶着又红又肿的眼睛,排队踮着脚,把胸口挺得老高,等陛下亲手颁发“不哭勋章()”。
庄忱捡起过去的经验,挨个得心应手地哄好了,行云流水送回老师怀里,拍着背催这些孩子去睡觉。
没有精神力的孩子,本身就比常人弱些,是熬不动这么久的夜的。
见了陛下,这些孩子心满意足,有的困得已经打晃,一个个蔫下来,像哭饱了的小花苗。
小花苗蜷在老师怀里,还不舍得睡,小声问:陛下明天还来不来??()_[(()”
老师没有立刻回答,拍抚着累到软绵绵的孩子,抬头看窗前的那道影子。
这里的材料有引导意识的能力……按理说,鬼魂在这里会达到最稳定的状态。
但只是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他们的陛下身影就淡了很多。
这是所有人都猜得到的结果。
倘若一个人耗尽心力、把心血全煎熬干净,倘若这条无法想象的荆棘路上,从没有任何人真正陪伴他,从没有任何人能真正支持他……
……这样的灵魂,是很难变成真正的“鬼魂”的。
只有最顽强、最坚韧的灵魂,才能在今晚勉强支撑着醒来,沿着柏树枝铺成的路,回来探望心有牵挂的人。
只是这一会儿的工夫,陛下已经要靠努卡阁下扶着,有几只手都在那道身影的背后,不停暗中输送精神力。
精神力无声汹涌,徒劳地想要挽留一颗坠沉的星星。
“陛下要出巡,很忙的。”老师对怀里的孩子说,“但陛下每天都会和你们打招呼。”
孩子立刻精神了一点,努力睁开眼睛:“……真的?”
“真的,陛下会走得很远,从我们这儿看,只能看见很亮的星星——你们见过远行的舰队吧?”
远行的舰队规模庞大,因为特制的金属材料,反射恒星的光芒,看起来就像是宇宙里的一颗星辰。
每个伊利亚的孩子,都从小就知道这件事。
“星星亮了,就是陛下发回来信号和你们打招呼,问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
老师这样向他们解释,又在孩子背后慢慢地拍:“不一定在哪儿,因为陛下也是要到处走的,星星也要睡觉,你们要很仔细地找……”
……这些孩子在温柔的劝哄里睡着,去追着梦里的星星说悄悄话,去保证自己一定大口吃饭、快快长大。
老师们把孩子都送走,悄悄关上门,留下空旷了大半的房间。
舰队那些年轻人围在陛下身边,在向陛下汇报这些年的事,努卡阁下还像过去那样,一动不动地戳在陛下身后。
很多年前其实也是这样。
陛下来刚建好的白塔学院巡视,一群少年侍从说什么都一定要跟着,时刻保护陛下。
这的确是有必要的,因为放任陛下自己出来的结果,就是陛下不一定能有力气自己走回去……可能会力竭坐在什
() 么地方,哪个墙角、哪片阴影里,就那么睡着。
陛下把它叫“睡着()”,医生把它叫昏厥?()?[()”,这些昏厥日渐频繁和漫长,逐渐侵蚀伊利亚的皇帝,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唯一不受影响的,似乎也只有陛下本人。
年轻的皇帝似乎从未在意这些。既然昏过去了,那就顺势休息一会儿,既然醒过来了,那就继续工作。
来白塔学院巡视的时候,陛下的状态会好一些,因为这里的材料可以隔绝那些碎片,挡住无休止的声音和画面。
他们也不是没有建议过……不如陛下离开皇宫,来这里工作和休养身体。
“是好主意。”听见这个建议的时候,他们的陛下不是没有心动,放下笔想了一会儿,却又摇头,“还是不行。”
常年被嘈杂的声音和画面侵蚀,已经改变了庄忱的意识频率,如今的他就像是个带画面的收音机——这些声音和画面会自己找上门来。
如果庄忱离开皇宫,住去白塔学院,这些追着他的声音和画面,也会大幅提升这些材料所受的压力。
科学院在做材料测试,但耐受性测试至少要三年,庄忱不想赌这个运气。
况且,做伊利亚的皇帝,能听见和看见碎片……也不尽然是坏事。
它们大多嘈杂、大多无用,但也有极少量碎片,会让他看到这片星系的角落,不那么尽如人意的地方。
和这些碎片共生了二十余年,年轻的皇帝已经能熟练筛选和分类,时常会挑出些碎片来干涉。
这些围着他的少年侍从,有被当成商品转卖七八次的,有被拿去喂变异星兽、刺激星兽血性的,有被关在笼子里死斗的……每个都曾经命悬一线。
这些“不那么尽如人意的地方”,离帝星的距离要以光年计算,但因为皇帝能看见和听见它们,所以都被逐一处理和解决。
救回来的孩子不拘天赋出身,都被陛下拎回宫里散养,亲自教他们大口吃饭、锻炼身体。
陛下养孩子的本领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少到几乎也就这么两条。
只要学会这么两件事,就足够健健康康长大了。
稍微长大一点,这些少年就争抢着要做侍从。
帝星不少人都见过刚上任的小侍从,挺胸昂头神气到不行,恨不得绕着整个帝星跑上一圈,让所有人都看见身边的佩剑。
这些少年急着长大、急着执剑,稍微长大一点,就寸步不离地护卫他们的皇帝。
而如今,七年过去,当初那些少年,已经彻底变成了相当优秀挺拔的年轻人。
一切似乎依旧没发生什么变化。
……除了被他们围着的那个人,其实已逝去了七年。
被他们紧紧围着护住的,是一片没有重量的灵魂。
而伊利亚星系最后的皇帝,留在“残星”的遗体被寻回,棺椁被数不清的花捧着,安置在墓碑之下。
……
庄忱被系统往怀里拱了拱,从
() 浅眠里醒过来,睁开眼睛。
他靠在努卡肩上,身旁围着很多人,每个人都托着他的手臂和后背。老负责人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掩去残余精神力,神色关切。
这些托着他的手,没让他滑到地上去。
“我睡着了。”庄忱回忆了一会儿,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听汇报。”
他在听努卡的汇报,本来只是想边听边闭目养神歇一会儿,不知怎么就不小心睡着了。
这话立刻叫舰队的年轻人齐齐低头,把脑袋埋在胸口,肩膀打颤。
有人实在憋不住笑:“……谁听努卡的汇报不睡觉!”
努卡恼羞成怒,飞起一脚,把胆大包天的部下从陛下手边踹开。
“连陛下都犯困!”那人捂着屁股,还哎呦哎呦地笑,“你小时候就说话费劲!陛下,努卡是不是小时候就说话费劲,谁听谁着急?”
这样轻松的气氛,生机盎然,也感染了那双空茫的、仿佛一瞬间被“残星”拉回去的黑眼睛。
他们的陛下靠在座椅里,眼睛里恢复清明的光芒,抬头看努卡:“的确是。”
努卡:“……”
于是所有人都笑得肚子痛。
不知道几个人借着这机会用袖子抹眼睛,老负责人冲努卡微点了下头,看着暴跳如雷的独立舰队首领四处追杀部下。
老负责人续上努卡正灌注的精神力,俯身下来,单手稳稳扶住庄忱。
小陛下安静地裹在斗篷里,被灌入的精神力冲得咳嗽两声,微仰着头一动不动地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
看清眼前的人,那双比刚才稍许暗淡的黑眼睛就放松下来,流出微微的笑:“……元帅爷爷。”
“太莽撞了。”老负责人温声说,“为什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
年轻的皇帝在这一刻摇头,撑身坐起,显出一点孩子气:“没关系。”
“我有的是时间了。”毫无重量的灵魂,很安稳地浮在老负责人怀里,眼睛重新变亮,“元帅爷爷,我去了海伦娜。”
老负责人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漂不漂亮,是不是有很多钟乳石和水晶?”
庄忱点头,轻轻眨了下眼,从怀里摸出块深绿色炫酷水晶,悄悄塞给元帅爷爷。
伊利亚的小陛下,端水的本事出神入化到极点,那些年轻人每个人都被这么悄悄塞了一块,都以为别人没有,藏得相当仔细。
努卡护着自己那块透明度相当高的、冰块儿似的漂亮水晶,追着这些胆大包天造反的家伙,已经凶神恶煞跑了三整圈了。
老负责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居然连自己也有份,忍不住失笑,把水晶仔细收好:“谢谢陛下。”
庄忱裹在斗篷里,神色很满足,微微摇了摇头。
他又去津津有味地看努卡大战独立舰队,偶尔帮忙出主意。
因为都是自己亲手养大的,所以帮得也很均匀,这次帮忙抓努卡,下次就提醒努
卡背后有偷袭。
“陛下!()”一个舰队成员被踹了屁股,您究竟帮哪边??()”
庄忱哪边都帮,分出一点意识碎片,实体化成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细线,很平等地把每个人都绊飞出去,摔成相当壮观的一摞。
……老负责人看着这些,过去被沉重责任压下去的痛楚,忽然清晰地找回来。
这种痛楚总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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