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一世界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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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因为温煦钧通过这一年,积攒力量暗中布线,才会在后来一朝反制,把那老东西送去精神病院。

    温煦泽在这一年里出走,还卷走了温絮白当初落在他房间里,忘记带走的那些比赛奖金。

    因为这件事没什么必要提,所以温煦钧也一直没有特地告诉温煦泽……温絮白不是忘了带走这些钱。

    温絮白本来就把它们放在那。

    因为小学的时候,温煦泽想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植物园春游,但温家家教极严、子弟从没有零用钱花销,没能成行。

    那次温煦泽哭得撕心裂肺,又被温经义亲手揍了一顿,连伤带吓,直接病了一个多月。

    从那以后,温絮白就把自己比赛挣来的钱,分出一半,放在温煦泽的抽屉里。

    并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居心。

    只不过是因为……那是弟弟。

    温家的子弟,在成长过程中就会被敲去软弱、敲去妨碍做事的多余感情,敲去人性。

    温煦泽大概也已经不记得,枕头下的水果糖、小零食,狗尾草编的兔子和狗,梦寐以求的漫画和游戏机,还有那张差点让他被父亲

    打死的植物园门票……在那个一个多月养病的时间里,曾经让他有多高兴。

    因为,在温絮白生了病、被温家当做棋子扔出去,背着书包和行李箱慢慢走远的时候,温煦泽已经长大。

    温絮白的弟弟,已经被教得和他父兄一样,只嫌这些东西全无价值、玩物丧志,叫家里的保姆全拿出去丢掉了。

    ————————

    庄忱和系统一起离开那家巧克力店。

    刚一推开门,刺骨寒流就呼啸着卷雪扑面,几l乎能听见风在呜咽。

    今天一整天的天气都很阴沉,到了傍晚,这种阴沉再度加剧,抬头就是沉甸甸压下来的暗色云层。

    天气预报说会下暴风雪。

    这场暴风雪来势汹汹,大概会持续不短的时间。

    “宿主。”系统忽然出声,“……有一个问题。”

    这场暴风雪,会带来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今夜的气温会骤降十几l度,冰湖一律都会上冻,上面再压上厚厚的雪层,就这样持续一个冬天。

    而温煦泽扔到湖里那些装备和金牌……并没有任何防护。

    那是些已经很老旧的装备,和只刷了一层薄薄金粉的金牌。

    这些物品在水底,能坚持不被侵蚀毁去的时间,恐怕也不会比三个月更多了。

    这一场雪封住的湖,会让它们锈蚀、分解、消失。

    ……

    专业的打捞人员,也在对宁阳初说同样的话。

    “来不及了。”

    负责人的态度很坚决,拒绝在这种天气冒险下湖:“况且,您的恩人遗失的物品,在这种环境,也未必能保存这么久。”

    或许它们早就锈蚀得不成样子,在湖底暗流的扰动下,变得和礁石没什么区别。

    或许就算勉强打捞上来,一见光和空气,剩下的残骸就会迅速凋朽。

    这种情况下,固执和冒险没有意义。

    宁阳初死死咬着牙,脸色连冻带怒沉得铁青,盯着已经结了层薄冰的湖。

    ——而被他在公司门口拦下,揪着衣领、不由分说扯过来的温煦泽,有张和温絮白完全不同的脸,鼻梁上还有道疤。

    这道疤是被温经义用皮带抽出来的,如果不是他躲得快,大概要被抽烂整张脸。

    温煦泽嚼着块橘子硬糖,用舌头顶着,让它在牙齿间翻滚:“你非要捞这个干嘛?”

    “有什么好捞的?”温煦泽说,“旧货市场上,这种东西多的是。”

    宁阳初盯着这个混账,胸口起伏:“你二哥的东西,也多的是?”

    温煦泽的脸色就迅速阴沉下来,挥开宁阳初的手。

    “我只有大哥。”温煦泽说,“废物不配做温家人,我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宁阳初扑上来,重重按在地上。

    温煦泽吃痛,怒气上涌:“你撒的什么野?!滚开!”

    “你这种反应速度,躲开你爸

    的皮带?()”宁阳初这几l天都在堵他,听了不少故事,一只手就把他制得动弹不得,“我都躲不开……你说谁是废物??()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运动员的反应神经一定优秀,哪怕游泳用不着太强的动态视力和瞬时反应,也依然要全神贯注听那一声发令枪。

    宁阳初天生就有这个天赋。

    可即使是这样,上小学的宁阳初,也躲不开那个喝得烂醉、拿皮带往死里抽他的烂人。

    “没有人拉你,难道你能躲开?”宁阳初根本不信,寒声追问,“你管谁叫废物?是谁拉的你?!”

    温煦泽瞳孔收缩,鼻梁皱了下,恶狠狠盯住他。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身边的人连忙上来拉人,宁阳初却依然把温煦泽重重往地上掼。

    “谁拉的你!你不记得了是不是?不敢承认是不是?”宁阳初厉声吼,“你把他的东西往湖里扔……你知道你是个白眼狼!”

    “你想见他,又怕他不理你,所以弄了这些东西哄他回心转意,是不是这么回事?!”

    “你高高兴兴准备回国,想把他接来瑞士——你不敢承认对吧?所以你咬死了是商业谈判。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他合适,就一直磨蹭,拖了半年。”

    宁阳初大口喘着粗气:“结果他死了……你想不通他怎么敢死,你气坏了,你看见这些东西就烦……”

    这次恼羞成怒的变成了温煦泽,他扑上去,一拳重重砸在宁阳初脸上。

    宁阳初被砸得偏过脸,吐了口血沫,盯着被薄冰盖住的湖。

    ……他当然知道,他也并没有资格,在这里大言惭惭地说别人。

    他只是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替温絮白说这些了。

    还有没有什么没犯过罪、没当过凶手和帮凶的人,能替温絮白告诉温煦泽……这些东西真的很重要?

    真的很重要。

    它们是十二岁的温絮白亲手埋葬的梦。

    这场梦曾经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只差一点点,温絮白就能来瑞士比赛,亲手攀爬这座山了。

    和他们这种凑活乱七八糟活着的人不一样……那个温絮白,决定了什么事就全力以赴,做什么都认真、都执著,都把生命里的每一分力气用上。

    宁阳初不敢想……这样的温絮白,在十二岁那年会有多难过。

    放弃梦想有多难过,亲手卖掉金牌有多难过,这不亚于把胸膛剖开,把心脏摘出来。

    这些东西原本是可能被找回来的——就算已经来不及交给温絮白,也可以永远买下一家山脚下的客栈,把它们就挂在墙上。

    用玻璃罩严严实实罩上,每天都擦得干干净净,每当有背包客来,就给他们介绍。

    介绍这些金牌曾经属于一个多厉害的好人。

    让这些攀岩装备,再也不用憋屈在小箱子里,就堂堂正正挂在窗户对面的墙上。

    让它们对着马特洪峰,代表一个差一点就来造访它的好人,每天都骄傲地致意,问候阳光和雪山。

    ()    ……原本是有这个机会的。

    宁阳初几l乎失了全部力气。

    他就这么摔坐在地上(),闭了半晌眼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扯住一言不发、脸色冰冷的温煦泽。

    他的嗓子沙哑,低声说:“求你了……”

    温煦泽反倒在这时打了个颤,倏地盯住他。

    “……你还有办法吗?”

    宁阳初低着头说:“这真的——真的很重要,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冒犯你。”

    “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没办法了,我很想这么跳下去……”

    宁阳初是真的很想就这么跳下去。

    可这里没有浮潜的装备,就算有,附近盯着他的打捞队也不会也允许他这么做。

    “我做不到,水太冷了。”宁阳初低声说,“我捞不上来……”

    他因为绝望而失魂落魄,所以也并没留意到,他每说一句,温煦泽的脸色就铁青一分。

    不是运动员的人……有一部分,尤其是被敲去感情、视共情为耻辱的一部分人,是无法很快理解,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的。

    进入叛逆期的温煦泽,彻底接受了那一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开始不再把温絮白当回事,开始听进去温经义的话。

    等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等远走的温煦泽在某个深夜,悚然惊醒,想明白温絮白比赛挣来的钱为什么会放在他那,已经晚了。

    很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温煦泽没能从父兄那学来任何有用的东西,只会勒索、谈判、威胁和交易。

    他只是想用这些东西……勒索温絮白,让温絮白来瑞士。

    不就是爬山么?

    他现在已经有了个旅游公司,有什么难的呢?

    温煦泽不知道,这些东西对运动员这么重要,因为在他小时候,乱玩乱扔这些东西……温絮白从不对他生气。

    二哥从不对他生气。

    温絮白只大他一岁,却比他稳重很多。

    被弟弟闹着要抱,温絮白就放下手中的训练视频来抱他,从口袋里变出不同味道的水果糖。

    ……看着失魂落魄的宁阳初,温煦泽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他边走边掏手机,不停翻找这些天来看过、存过,却从没联系过的打捞公司。

    他不知道该联系哪个,天越来越阴,风雪开始变大,越来越不适合再下湖打捞。

    温煦泽不停翻手机,他被绊了下,失去平衡险些摔倒,重重撞在一个人身上。

    温煦泽抬头,错愕怔住。

    ……他费解地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温煦泽张了张嘴,低声问:“……大哥?你来干什么?”

    “不知道。”温煦钧蹙了蹙眉,推了下这个站没站相的弟弟,叫他自己站稳。

    这趟瑞士之行根本毫无意义,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何必要特地来这里看一眼温煦泽。

    温家没有亲缘可言,他和温煦泽倒没有同温

    ()    絮白那么疏远,偶尔也会有些联络,但犯不上特地见面。

    ……又或许。

    温煦钧抬头,看阴沉滚云下高耸的三角锥峰面,难得有些烦躁地承认。

    又或许,他并不是来看温煦泽,只不过是来看看这座山。

    近来的事太多太杂,搅得人心绪跟着不宁,温煦钧还以为……那个孤魂野鬼,会把温絮白的骨灰带来这座山。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尽快离开,暴风雪已经初现端倪,很快就要吞噬整个山谷。

    他们再不走,就要被困在这鬼地方。

    “我听说你们闹的事了。”温煦钧沉声说,“丢人,跟我回去。”

    宁阳初是个外人,温煦钧责骂不了,可温煦泽居然也丢人丢到瑞士,跟一个外人在这里像混混一样厮打。

    温煦钧不准他在这里丢人,扯着这个没出息的弟弟,转身就要朝山谷外走。

    温煦泽的脚钉在地上:“我不回去,我——”

    “没有公司会接,我都联络过了。”温煦钧的语气愈严厉,“不准在这犯浑——你难道觉得他真会在意?”

    温煦泽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咬了牙抬头。

    “他那种人,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温煦钧说,“他就是这种脾气。就算他还活着、本人就在这,也会说算了。”

    真要论起来,温絮白才是他们兄弟几l个里,最冷静、最现实的。

    现实到从不逾矩、从不意气行事,冷静到当木已成舟,就把一切吞下去。

    这种仿佛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忍耐的脾气,会在无形中吸引伤害,这大概也是温絮白的真正死因。

    温煦钧拎住这个弟弟,示意停在原地的打捞队也带宁阳初走,走出几l步,温煦泽却以前所未有的力道剧烈挣扎起来。

    “别胡闹了!”温煦钧的耐心告罄,厉声呵斥,“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二哥不会在意,他根本——”

    温煦钧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被他扯着的温煦泽实在太反常。

    温煦泽盯着湖对面,脸色煞白,僵立在原地。

    “二哥。”温煦泽低声说,“二哥,二哥……不能下去。”

    他几l乎是拼了命推开温煦钧,冲去湖边,朝雪雾弥漫的对岸嘶声喊:“别下去!二哥,我知道错了,我给你买新装备……我叫人给你一比一仿制金牌好不好?用纯金的!你别——”

    风雪呛住他的喉咙,温煦泽发不出声音,双目赤红,急得青筋暴起。

    温煦钧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大步走过去。

    他想要斥责这个弟弟太软弱、太感情用事,可当视线落在冰湖对岸的风雪尽处,瞳孔却也极错愕地一颤。

    ……是错觉吗?

    还是这世上,生死轮回,真有鬼魂。

    ————————

    庄忱做好了那块巧克力金牌。

    他在金牌的金箔纸外,又额外加了条绶带

    ,看上去就和本来的样子更像。

    “宿主,宿主。”系统变成小棉被,被风雪刮得乱飞,“我们真的要跳下去吗?”

    庄忱就低头问温絮白的设定:“真要跳下去吗?”

    系统在风里呼啦啦地响。

    它其实一直想问——虽然一直都忘了,但系统其实很想知道:“宿主,温絮白的数据……是什么时候醒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温絮白不再仅仅是一个角色、一段数据,一个只能经受一切的设定。

    温絮白是从什么时候活过来?

    庄忱盘膝坐下来,琢磨了一会儿,笑了一声:“应该……是骑大摩托的时候。”

    系统有点惊讶。

    它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是葬礼上,可能是某次伤心欲绝的怀念,可能是某场刻骨铭心的伤害。

    可它没想过,居然会是一个这么简单的答案。

    “就是这么简单。”庄忱说,“我骑摩托,有些人在偷偷高兴。”

    很微弱的、有一点新奇的,纯粹明净的高兴。

    好像因为觉得这样实在很帅了,还忍不住看后视镜,然后有什么细微的雀跃活过来。

    ——所以,庄忱并不认为,要捞这些对温絮白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有必要再等上三个月。

    “准备好了,我们就下去。”庄忱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厉鬼化的温絮白认真做准备活动、认真热身,白皙的耳廓微微泛起血色。

    因为太久没热身过了,他的动作稍微有些生疏,但很快就变得熟练,变得完全得心应手。

    他像是从没生过病,像是从十二岁健康地活到了二十二岁、又继续痛痛快快地活,身手矫健得能徒手攀上险峰,能在暴风雪里纵身跃入冰湖。

    系统变成块石头,来回滚了两圈,挑好最薄的一块冰,咔嚓一声砸开。

    冰凉的水花飞掠起来。

    庄忱跟着非常擅长攀岩的温絮白做了一整套预备活动,抬抬胳膊、动动脚踝:“准备好了?”

    温絮白的眼睛清亮,他有点腼腆地抿了下嘴角,深呼吸了下,用力点头。

    ——这个反应让他看起来几l乎只有十二岁。

    庄忱就一本正经地把巧克力金牌挂在脖子上,系统掏出喇叭,配合着放运动员进行曲。

    这样的一点小玩笑,就叫这个很好哄的厉鬼耳朵通红——温絮白立刻很珍惜地停下动作,完全认真郑重地道谢,一点一点把巧克力金牌吃干净。

    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去。

    湖水很清澈,温絮白眼力很好,已经看见他的宝贝。

    金牌和装备躺在水底,因为冬季湖水平缓,锈蚀得并不严重。

    飞机掠过云层,有几l趟航班因为风雪误了机,现在正在云层上赶路。舷窗玻璃反射太阳光,滑过飞机银色的涂层。

    一线阳光就这么穿过黑压压、沉甸甸的云隙,探头渗下来,落进清澈冰凉的湖水。

    岸对面嘈杂喧嚣,有人挣扎、有人嘶喊,有人茫然地愕住,下意识向前迈步。

    迈不过去,隔开他们的不止一片冰湖、一场风雪,还有生死。

    还有生死。

    ……

    风雪呼啸,冰湖粼粼。

    温絮白跳下湖水,并不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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