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逃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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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说的那样。”“好好好,不调侃你。”章桐收起逗趣的脸,神色变得正经了些,“你们这也快成了有一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啊,相处得还行?”
黎月筝白皙的指尖剥过橘子上的白色橘络,温声道:“还不错,叙白对我很好。”
闻声,章桐背靠到床头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那就行。”
手上的动作一停,注意到她话声中的兴致缺缺,黎月筝抬眼看向章桐,“你好像有什么意见?”
章桐侧眼看过来,唇边的笑意无声放大。
真不愧是有高敏感高洞察力的黎记者,几个字就能察觉出端倪。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能真的让你点头的也就他了,别说,还真有点本事。”章桐笑了声,佯装恶狠狠道:“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第一个削他。”
黎月筝和章桐是同年进入《周邮》的,两个人一直是搭档,不仅是默契的合作伙伴,也是亲密的朋友。对于章桐的态度,黎月筝又是心热又是觉得好笑。
“对了,这些天我可没闲着。”章桐晃了晃手机,“之前的走访资料我已经整理好发了一份到你邮箱,这段时间可得辛苦你。”
想到什么,黎月筝笑了下,“放心,我会记得推进。”
聊天的时候,黎月筝往往是做倾听者的那个。所以大半个上午,病房里基本都是章桐的声音,从公司八卦到工作吐槽,说个没完。
一直到从病房出来,黎月筝耳边似还有章桐的大嗓门。
住院楼的走廊比较安静,耳根子清静下来后,掩藏的思绪也慢慢从脑海中滋生出来。
今天是个晴天,阳光从住院楼窗格落进来,在地上规律映照。黎月筝反反复复走进阳光再走进阴影,步子最终停在电梯门前。
方才挺谈珩说,贺浔是来医院看他的家人。
想到谈珩不完整的那句话,黎月筝的眼底划过丝情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层。
她深呼了一口气,妄图抛去脑子里的繁乱,大步向外走去。
这个时间,住院楼进出的人明显多了一些。下了电梯右转出门便是花园,今天天气好,有不少家属会带着家人出来透透气。
刚穿过电梯口拥挤的人群,黎月筝就感到一股冷风吹过来,鼻息间有花园的草木味道。
她拐过转弯,不经意抬眼,双脚却猛地扎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护工正推着个人迎面朝她走来。
医护和病患来来往往,黎月筝的目光却稳稳停住。
轮椅上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皮肤蜡黄,眼角皱纹密布。他看着身量高大,肩宽,骨骼感重,但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皮肉松垮,像是唯有骨架撑着。
然而和那苍老身躯不相符的是他略显凶狠的神情,眉眼生的粗犷,右眉尾处有条短疤,双眸狭长浑浊,嘴唇紧抿。他像是动了怒,胸口起伏不定。
盯着他那张脸,黎月筝呼吸骤然收紧,指尖狠狠抖了下。
下一刻,那中年人却突然朝黎月筝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刻,黎月筝仿佛感到千万虫蚁在自己身体里撕咬,浑身发麻。
只一眼,那人便移开视线,只黎月筝在原地驻足。
她的瞳孔剧烈颤动着,浑身僵硬,直到轮椅擦过自己的身侧。
余光里,通往花园的大门出现道人影。
黎月筝抬起眼,失焦的瞳孔渐渐凝聚,视野也变得明亮。
男人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清晰起来,脑海中突然冲入画面。
阴暗的房间,窗帘紧拉着,光线被遮挡在外。
靠墙的衣柜留着条小缝隙,隐约能听到微颤的呼吸声。
柜门之后,女孩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双眼通红,却死盯着柜门外,肩膀微微发颤。
耳边并不清净,不断传来东西碎裂和强烈的击打声。
像是有什么重重抽打着皮肉,又狠狠撞到硬物上。其中,还夹杂着男人沉重的呼吸和咒骂,言辞粗俗,每说一句,下手又更重一分。
每一声殴打,都会让她心脏缩一分,眼角却更红。
她自虐般地不让自己捂住耳朵,眼泪模糊视线也要盯着柜门外。
房间门没关,从这个角度,女孩能看到客厅的角落。
少年像坨死肉般被男人丢过来,发丝打湿,唇角都是血。
不知是伤到了哪里,身体抽缩两下。然而,还没等他坐起,就被男人拽着衣领按到墙上。
少年脸上没有半分痛苦,在男人拳头落下来时竟还能笑出来,眉尾嘲讽。
女孩听到少年说,“废物。”
这话显然激怒了男人,男人的表情更加狰狞,眉尾短疤皱起,随后便是更暴戾的殴打。
女孩咬住下唇,嗓眼痛得厉害,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躲在这里。
男人的体格比十几岁的少年强壮太多,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桌凳都摔在地上,桌上的东西碎了一地。少年倒在地上,头缓缓朝房间的方向偏过来。
透过柜门缝隙,两人似乎相视。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殴打才结束。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男人又说了句什么,紧跟着便是关门声。
女孩没敢出去。
耳边是悉索的动静,双脚蹭着地面走过,好似万分艰难。
不多时,脚步声停在身前。
柜门被打开,细弱的光线投了进来。
女孩抬起头时已满脸泪痕,她望过去,和少年温和的目光对上。
他又换上了长袖,身体裹得严实,什么都看不到。嘴角的血迹已经被擦掉了,只留下醒目的伤痕,头发应该也整理过。
少年看着女孩,刚想说什么,强撑的身体终是站不稳地倒下来,膝盖不受控制地跪下去。
当即,女孩上前抱住他,让他的双臂可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少年虽然清瘦,但是骨架重,女孩却抱得牢。但她不敢用力,生怕自己弄痛他衣服下的那些伤口。
短暂的眩晕过后,少年好像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的身躯压下来,赶忙想要退开,然而女孩却没松手。
颈窝的位置渐渐有了湿意,耳边传来隐隐的抽泣声,怀里的人在发抖。
少年垂下眼,强撑着轻轻回抱住这具纤薄的身体。
“没事的,两两。”他嗓音低哑,弱的几乎要听不见尾音。
女孩哭得更凶,鼻腔里的血腥味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们就这样抱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
好半晌,她才压住眼泪,微微松开手,后退些距离,抬起头看着少年晦暗的眼睛。
分明是哽咽着,却又无比坚定。
她说:“贺浔,我带你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