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历九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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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璜大奶奶的窘迫,本质是她丈夫贾璜的窘迫。

    然后贾瑞,他是贾代儒的嫡亲孙子,一个色批撸丝,敢对凤姐起坏心,被设局精尽人亡……

    除了这些有名有姓、有剧情的庶支儿孙,荣宁二府过年祭祖时,那一长串的子孙名单,九成九都是孽庶后代!

    贾府的辈分??水、代、文、玉、草。

    从“代”字辈到“草”字辈,从爷到孙,庶支三代人传下来,家里就苦哈哈了,要豁出脸皮攀附荣宁二府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而他们的祖父、父亲没被分家之前,都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

    一如现在的贾环!

    同住一条宁荣街,嫡支锦衣玉食,庶支粗茶淡饭。

    同姓一个“贾”,彼此的悲喜并不相通。

    放眼全书,荣宁二府的庶支族人一个发迹的都没有。

    混得最体面的是贾代儒,皓首穷经中了个秀才,把持了族学,日常吃束?,一个秦钟入学就送他二十四两贽见礼,够刘姥姥全家吃喝一年。

    看起来挺有钱,然而他的独生孙子贾瑞二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要吃“独参汤”保命的时候,二两人参都买不起!

    而隔壁贾母的小库房里,人参扔在犄角旮旯里上百年,都腐糟没用了才想起来吃。④

    如贾代儒这般的庶出子孙,比赖大、赖二这样体面点的奴才都不如。

    赖大家的花园子,几乎有大观园的一半大,“楼阁轩峻,十分齐整”,泉石林木铺排得精致耀目。

    赖嬷嬷一个老奴才,活得像老封君,她的孙子赖尚荣还捐了个知县,实缺赴任,正七品!

    再看看荣宁二府众多的庶支族人,清一色的白丁!

    他们的现状,就是贾环的未来。

    哪怕荣国府后来没被抄家,他“环三爷”的富贵也不会长久。

    人家贾代儒好歹是个秀才,好歹是初代荣国公的庶子,活在家族最鼎盛的时代,人品端正,勤俭持家,不嫖不赌,正正经经过日子的踏实人,分家之后依旧苦兮兮。

    贾环只是从五品小京官的庶子,贾家已经没落得只剩下个空架子,他借不到什么势,也分不到什么财,未来一眼望到底的苦。

    所以,赵姨娘才心心念念要治死宝玉。

    只有“宝二爷”死了,“环三爷”才有机会逆袭!

    在为儿子扫除障碍这件事上,赵姨娘不择手段,王夫人也是使尽手段。

    她仗着是嫡母,是荣国府的当家夫人,是高官的胞妹,绵里藏针地磋磨丈夫的宠妾和庶子。

    赵姨娘虽然是家生子上位的婢妾,却正经有“姨娘”的荣衔,是个有编制的家属,人前蜇蜇嗷嗷,人后也不是等闲之辈。

    说她恃宠而骄也好,说她装疯卖傻也好,她就能在王夫人眼皮子底下养出一儿一女,一直蹦?到八十回结束,徐娘半老了依旧受宠,儿子贾环也从小冻猫子长成少年公子,诗文制艺精湛。⑤

    “老鸹窝”里熬着长大的贾环,在贾家抄没以后的市井生存能力完败凤凰蛋嫡兄。

    像贾宝玉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食草系男神,狼来了只能闭眼等死。

    像贾环这样皮糙肉厚不矫情的“小冻猫子”,食腐系鬣狗,才能扛得住社会的毒打顽强生存!

    凤凰蛋出家为僧之后,贾环真成了贾政唯一的儿子和法定继承人,命运就是这么吊诡。

    贾寰穿成贾环,看得更高更远。

    他不想当“小冻猫子”,但不介意成为“鬣狗”。

    ……

    酉时末刻。

    天色全黑,贾寰映着烛光,一板一眼地抄写般若心经。

    快要抄完的时候,门帘被掀起,赵姨娘一身寒气地进来,看见他端坐书案后写字,周围一个伺候的人没有,心疼地骂小丫头??

    “都躲哪儿挺尸去了!环哥儿的手炉脚炉呢,炭盆呢,留着烫你娘的□□!”

    她骂完了人,又伸出葱白指头戳贾寰的脑门:

    “死心眼的夯货!黑天白夜地抄什么经?人家正经从太太肠子里爬出来的都不理会,要你充孝顺?!”

    贾寰被她戳得细脖子直晃,歪歪扭扭抄完最后一行“菩提萨婆诃”,卷起来塞入楠木经筒。

    小丫鬟送来手炉,又给炭盆添了几块木炭,房间里愈发暖和。

    贾寰不想睡得太早,拿出一本《中庸》默默诵读。

    前世他出身优渥,聪颖好学,十七岁就被丑国藤校录取,奈何此一时彼一时,理工狗怼上八股文一脸懵,只能重新开始。

    贾寰打算用两到三年的时间,把《四书》读通背熟,吃透奥义。

    “四书”是《孟子》、《论语》、《大学》、《中庸》的合称,儒家经典著作,科举必选书目,全部加起来才五万多字,用笔极度精简,金句迭出,适宜全文背诵。

    五经则只需精研其中一部,贾寰暂定选择《诗经》,或者《春秋》。

    他穿到“诗礼簪缨”之族,科举是绕不开的话题,与其被家暴爹催逼,不如自己主动,一鼓作气中个进士。

    赵姨娘见儿子还要念书,喊来小丫鬟剪烛芯,让烛火再亮堂一点,费蜡烛不要紧,别熬坏了她儿子的眼睛,她自己也蹭着现成的烛火做绣活,身为家主的宠妾,她的针线活很不错。

    贾寰专心致志地读书,没察觉到赵氏绣活做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狠盯他几眼。

    在赵姨娘眼里,她这儿子半个月前重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就变得古里古怪。

    什么玩器、玩伴、精细吃食都视若不见,一门心思地念书写字,屁股像是黏在了椅子上,也不爱说话了,问一句吱一声,不问他一整天都不吭声。

    遇上她发怒,骂他和小丫头,搁从前他得哭闹个没完没了,满地上打滚使性子,现在就跟没听见一样,该干嘛还干嘛。

    实在被骂得狠了,就抬头盯她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嗔不怒,波澜不惊。

    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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