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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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其可笑。

    谢玉弓陡然站起来,决然离开了桌子边上。

    白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搬过了大汤碗,开始喝汤。

    吃得饱饱的。

    谢玉弓洗漱好了,已经上床睡觉了。

    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子时,这一夜真的快折腾疯了。

    白榆现在只想睡觉。

    但是她漱口之后,到床边一看,谢玉弓可能是为了防狼,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对着床里面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她站在床边无声笑起来。

    谢玉弓这个大反派,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且不论被子能不能防得住狼。

    他真觉得自己把被子全都卷身上,她就会知情识趣且知难而退地回自己那里睡了吗?

    白榆本来还想让婢女回去再取一床被子来。

    但是谢玉弓防她防成这样,白榆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直接上了床,开始拆卷。

    谢玉弓听到了她上床,对着墙面恶狠狠地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般浅薄,一定要这样吗!

    谢玉弓甚至想到了她曾被假举子骗了的事情,又想起七皇子那里誊抄来的信件内容,七皇子许诺的也是要让她做外室……

    她竟如此的轻佻放浪。

    但是无论谢玉弓脑子里如何山呼海啸烈焰怒火弥天,也抵挡不住身下卷着的被子被抽走。

    然后一个人钻了进来。

    热腾腾的,像是一次性在被子里塞了百十来个汤婆子。

    谢玉弓

    浑身僵硬,血液却冰凉一片。

    他死盯着床里面的墙面,仿佛要用眼睛把那里射个洞出来,好让他等下直接爬到另一个屋子里。

    但是“汤婆子”进来了,却只是贴着他后背,并没有如他所料对着他伸出手来。

    占了他半个枕头,还把他头发压住了,就不再动了。

    谢玉弓就这么僵硬着,一直躺到他浑身热汗,肢体麻木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才总算是在身后人平稳的呼吸之中,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转过头,看到她只露出一点头发,把脑袋整个埋在他后脊上,热流随着身后人的呼吸穿透他的中衣,喷洒到他汗湿的背脊。

    谢玉弓慢腾腾地,先把身子挪正缓了缓,才又一点点地抽出了头发。

    他躺在那里,等待身体缓过劲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床帐的顶,脑子像是被人放空了脑髓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一生承受过杀机羞辱,鄙夷迫害,却没有如这般去承受另一个人带给他过热的体温,和非要跟他钻一个被窝的无奈。

    而且她没伸手。

    她不是要引.诱他做什么。

    她只是,单纯地贴着他。

    谢玉弓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眼中没了不可自控的摇摆,而是一片冷色。

    且看她宫宴之上,究竟欲如何罢。

    他又闭上了眼睛。

    然后没到一息又猛地睁开。

    谢玉弓转过身,伸出筋脉虬结,看上去便十分有力,能将人脑袋咔吧拧下来的手。

    凑近了白榆无知无觉的脑袋。

    然后陡然伸了下去。

    将她埋在被子里,之前紧贴着谢玉弓后背,现在紧贴着谢玉弓手臂的脑袋挖了出来。

    被子掖在了她的脖子下面,掖了一圈,确保她缩不回去。

    之后才脱力一般松开了手,躺在那里看着床帐。

    他觉得自己肯定睡不着,这何异于与毒蛇共眠?

    但是肚子里暖乎乎热腾腾的汤面,催发了某些有科学依据的“吃饱就犯困”的必然,于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睡得好热,像是被放在沸腾的水中煮了一宿。

    习惯了冰寒的人如何受得住这种热,一晚上都像只青蛙一样,试图蹦出沸腾的水锅,但是都没有成功。

    最后只能看着自己皮肉软烂脱骨,被人提起来一嗦,像吃面一样,血肉消融在唇齿,吃的人却齿颊生香。

    而白榆就不一样了,她一晚上半个梦都没有做,从未有过的呼吸顺畅且安全感爆棚。

    属于另一个人精壮紧实的皮肉,还有热腾腾的体温烘着她,像是三十七度的恒温不伤身还不会口干舌燥,简直是无辐射的人形电热毯。

    白榆两辈子加一起,还没跟人一起睡过觉呢。

    这一次虽然是为了保命,但是不得不说是个

    新奇的体验。

    之前与男朋友亲近,但她却不会留宿,更不会带回家。而且每一个相处的时间都短得可怜,发觉她的真面目便会结束关系,永远达不到见父母的地步。

    她始终住在只有她一个人的父母家中,执拗地不肯搬出去,觉得那样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但是即便是家中父母从不回来。

    她也总是在期盼着某天早上醒来,她的妈妈爸爸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喊她起床吃饭。

    但是今早上,白榆醒过来睁开眼,浑身睡得酥软无力,一动也不想动。

    她抱着谢玉弓呢,搂着他的腰,架着腿骑着,两个人的头发快缠成一片纵生的藤蔓。

    虽然昨晚汤喝多了,想尿尿,但是不想动。

    她眼睛转了几转,没有任何的想法,然后又闭上了。

    谢玉弓则是皱着眉,人醒了,却像是被蜘蛛精缠在床上不得翻身的可怜虫。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睡相能这么差,甚至也没想到自己完全可以挣脱起身离开。

    他昨晚的汤也没少喝,现在比白榆更急。

    但实际上他们谁也没有动。

    浑噩将醒的清晨,支配身体的不是脑子,是身体本身。

    一直等到白榆硬是又睡了一觉,恍然惊醒,憋得受不了起身去方便,之后叫婢女洗漱的时候,谢玉弓才也睁开眼,等白榆出来,他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隔间。

    洗漱,穿衣,等早饭摆上桌。

    谢玉弓嘴里咬着馒头的时候,他像是提不起劲,像一夜奔袭一样后,有种骨酥肉软的惰性产生。

    白榆也没比他好哪里去,恨不得趴桌子上吃东西。

    他们偶尔看一眼彼此,哪还有什么火花四溅杀机毕现?

    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它偶尔会背叛意识,先一步接纳对方,而肌肤的亲近,往往会滋生奇妙的反应。

    一个被窝里面紧贴厮磨一夜的人,谁也提不动斩杀对方的刀子。

    尤其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却远比做了什么更容易让彼此产生惰性和迷茫。

    像兽群之中的雌雄,交.配和狩猎往往一样杀机四伏,带着无可避免的攻击性,但是吃饱喝足后在阳光正烈的树荫下,彼此舔毛交颈吹风,就很难有哪一只能生起争斗之心。

    两人和谐无比地吃完了早饭,距离万寿节还有两天。

    该安排的安排完了,要杀的人没杀成,要约的人没约到,现在又不能出去。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准备都做好了,他们反倒得到了片刻心照不宣的宁静。

    白榆身边伺候的婢女侍从,会按照她的吩咐,带上她要带来的东西,入夜之前才会回到九皇子府。

    白天一整天无事可做,她也不回自己的院子,就黏在谢玉弓身边。

    谢玉弓像陷入了泥沼,被缠得四肢动弹不得。

    死士传信回来要趁着方便的时候才能见,整个白日,他都是和白榆两个人瘫在贵妃榻上,吃

    零食,听鸟叫,看太阳从天上慢慢地爬到头顶,再一点点落下。

    没办法,毕竟真的失心疯一天都做什么,谢玉弓也不知道。

    也没人如这般粘着他贴着他,形影不离盯着他演疯子,况且他现在根本懒得演。

    他也不用演,因为午后她又贴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她侧着身,手里还捏着半块喂给他的糕点,头埋在他的手臂上,只能看到安然的侧脸。

    谢玉弓盯着她的侧脸,怔怔的,满心都是不解。

    她佻浪、狠毒、满口谎言,无所不用其极地驱逐富贵权势,可是她为何不用最简单的方式,杀了他呢。

    谢玉弓完全无法揣测她的逻辑,越是了解她从前越多,就越是迷惑。

    她是在某一天,突然转变了对他的态度,她的满口谎言填不平前后宛如天堑一样的割裂。

    难道心癫之症便是如此令人费解吗?

    那她现在……安然在他身边入睡的昨夜和此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谢玉弓这般看着白榆很久。

    久到白榆都要装不下去了。

    毕竟两个人在一起实在是尴尬得要命,所以白榆就索性开始装睡。

    想看看谢玉弓在她“睡着”后会做什么。

    但是谁料谢玉弓没起身离开,也没有召唤死士交代什么事情。

    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看。

    看什么?

    看她脖子够不够坚硬,经不经得住一刀吗。

    算时间娄娘她们快来了,白榆还有事情交代她们。

    她正准备翻个身故作刚醒,突然感觉到面颊一痒。

    而后白榆要动的动作就僵住了。

    那痒意带着一点热度,从她的鼻梁勾到面颊,最后落到了耳边。

    那是她面颊上碎发被拨开的触感。

    这一刻白榆的脑子像被丧尸吸了一样空荡荡。

    等到她耳后的细痒传来,碎发被掖好,她感觉到身边的人陡然起身。

    眼未曾睁开,但是白榆听见了慌乱落地的脚步声,貌似还一脚踢到了贵妃榻或是椅子什么的。

    猜测是桌腿。

    “咚”的一声闷响,应是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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