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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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里咯噔一下,都不免悬着心。若当真是董承徽身边的人,那便有意思了。新宠旧爱,董承徽还有没有起复的可能,已经不好说了,已经有大半嫔妃觉着董承徽怕是要废了。

    局势有些明朗了,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都轻声交流起来。

    皇后瞧见时莺过来,她看向陛下,温声道:“陛下,您衣裳也湿了,怕您着凉,臣妾吩咐时莺煮了姜茶过来,陛下还是用一些吧。”

    说着,她亲手奉上姜茶。

    楚熠从不会拒绝皇后,便伸手接过。这时候,他忽然有些担忧里头的韦顷盈怎么样了,瞧着她身子那样单薄,这时候掉到水里寒气入体会不会不大好。

    董承徽身边的几个宫女很快被带回来了,不过随行的还有董承徽自己,她拖着身子过来,脸上挂着眼泪,楚楚可怜道:“嫔妾,嫔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楚熠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忽然有些觉得从前的自己太过可笑,为何之前会觉着董承徽颇为有趣,这时候血淋淋的真相摊开在跟前,若不是心虚人怎么跑过来,他发现自己心底已有些厌恶她了,更不想去瞧这张脸。

    “嫔妾若不是过来,今日便是真的要屈打成招了。”董承徽忍着眼泪,语气中带着赤裸裸的埋怨,“还请陛下明鉴,嫔妾,嫔妾当真是冤枉,您为何要派人带走嫔妾身边的宫女,嫔妾也是受害者啊?”

    “是不是受害者,朕查了便知道了。”楚熠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烦,直接摆了摆手。

    那宫人便抬眸朝董承徽身后的几个宫女,努力将这些脸与那日夜里的女子对上,忽然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一直神色躲闪的白露身上,他恍然大悟,激动的更加结巴了:“陛,陛下,就是她,她就是那日的人。”

    众人哗然。

    俞贵妃扯了扯嘴角,讥笑。

    这回她要看看董承徽怎样“力挽狂澜”了,她瞧着怕是不行了,这回真是要栽进去了才是真的。

    白露心虚,这回一被指认,整个人哆嗦不停,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眼瞧着这副模样,似乎连问都不必问了。

    董承徽咬了咬牙,压根儿不觉得大势已去,这时候还在挣扎,她磕了磕头泣声道:“陛下,这奴才诬陷嫔妾,您是知道嫔妾的,嫔妾的确性子不好与韦才人有些龃龉,但是嫔妾绝不会这般大胆去害她,还请陛下明鉴。”

    她这会儿倒像是有了脑子的模样,反倒是直接承认了与韦顷盈的过节,没有都矢口否认,可惜,楚熠最知道她是什么样子。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悦道:“朕知道你什么?狂妄自大,出言不逊的嚣张模样么?”

    董承徽一愣,心虚不已。

    这些事情,陛下,陛下怎会知道?难道,他都看见了,都听到了。

    董承徽汗涔涔的,她死死掐着手,哭闹了一阵都不肯承认,她还想顽强抵抗。她不能倒下,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从宫人爬上来一路何等不易,若是再回到起点,或是连起点都不如的,她无法接受。

    凭什么,凭什么她想要往上爬就这么不容易,别人就轻轻松松呢?

    陛下根本不知道韦顷盈虚伪的模样。

    “陛下,董承徽不肯承认没关系,依着臣妾看她身边这个白露倒是可以好好审问审问。左不过是将慎刑司的人都传召过来,狠狠一顿板子下去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便是了。”俞贵妃冷冷道,话却让人不自觉害怕。

    白露素日里就是个虚张声势的,人早就扛不住了的,这时候瘫软在地上赶忙爬起来,不停地磕着头道:“陛下,陛下饶命,奴婢,奴婢……”

    楚熠给杨寿恩示意,还未等杨寿恩说话,白露惨白着一张脸,哆嗦着道:“奴婢,奴婢说,奴婢和董承徽原是从前就认识的,她指使奴婢开通尚宫局修缮栏杆的人,松动了栏杆害韦才人,今日,今日也是董承徽推韦才人下去的。”

    “奴婢什么都招了,什么都招了,还请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话落,她嘴巴便被堵上了。

    董承徽回眸不可置信地望着白露,这时候她脸色变的惨白,摇着头呢喃道:“贱婢,贱婢诬陷,诬陷……”

    “闭嘴。”楚熠怒不可遏道,“你还敢撒谎,你身边的人已经招供,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董承徽哭出了声道:“陛下,嫔妾是,嫔妾是一时迷了心窍,可是韦才人,她仗着得宠以下犯上。坤仪宫门前,她便是趾高气扬挑衅嫔妾,嫔妾实在受不了才……”

    “够了。”

    楚熠闭了闭眼,再也不想听她这些狡辩了。

    皇后唏嘘叹了声道:“害了人便是害了人,便是狡辩都不成的,人总归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陛下,您看?”

    楚熠连思虑都不曾有过,仿佛曾经不曾宠过这女子一般,冷冰冰道:“褫夺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董承徽错愕地抬眸,呜咽道:“陛下,陛下您不能这般对待嫔妾。嫔妾鬼迷心窍,还请陛下罚嫔妾,却不要这样对待嫔妾,不可以……”

    俞贵妃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大快人心。她曾经那般器重董承徽,她背着自己爬上龙床后的日日夜夜都让自己觉着恶心,偏生每日还要面对她,逼迫自己日日面对着这个使得自己颜面尽失,沦为笑话的人,何其残忍。

    可是以后不会了,洗刷了这些耻辱,俞贵妃这时候恨不得笑出声。

    那些曾经受过董承徽挤兑的嫔妃心里也畅快的很,但同时瞧着董承徽这样曾被陛下颇为宠爱过的如今都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心里头便更加警醒,往后一定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尤其不能有那些歹毒的念头,否则就是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韦顷盈在里头听见陛下的话,心里一时变的很平静。对于陷害自己的人,从来不能心软,她落到这样的结局是咎由自取。

    解决了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韦顷盈忽然笑了笑。

    温贵嫔听着也觉着心里熨帖了很多,她柔声道:“你看,陛下会为你做主的。这阵子便好好将养着身子,将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韦顷盈柔顺地点了点头。

    外头人便都慢慢散了去,皇后素来温和,此刻和声道:“韦才人今日受了委屈,水寒凉伤身,一会儿臣妾派人多送些补品来。”

    “这些事,你做主便是。”楚熠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楼韫今日虽未被卷入漩涡之中,但是在旁边看了一出闹剧,被吓出了一身汗。她才出来,怎么宫里头局势就变了样?

    她惴惴不安地走在回宫的路上,面色紧张地看了绿珠一眼,哆哆嗦嗦道:“你说,韦顷盈不过才得宠了一段时间就这般招人恨了。今日我眼睁睁瞧着她掉入水里,若是再晚一会儿人都要没了的。”

    绿珠也叹了口气,安抚道:“宫里就是这样尔虞我诈的,所以当日小主入宫时候夫人千叮呤万嘱咐的,她也实在是害怕您意气行事。”

    “您瞧,那韦才人还是一样的名门之女,韦家虽然没落了,可往日的一些人脉还是有的。韦才人也能被董承徽,不对,董庶人这般暗害,所以小主您往后更要小心些,一时不慎丢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楼韫忙点点头,现在忽然有些庆幸今日没有被卷入到风波之中,她舒了一口气。

    “姨母还是护着我的便好,往后我要多多去姨母身边伺候着,母亲说的姨母会待我好一些的。”楼韫喃喃道。

    嘉福殿,待众人都散了后,楚熠终于转身回到内殿,他看见韦顷盈坐在软榻边上发呆,他静静道:“朕已经处置了董氏,往后不会再有人害你了。”

    韦顷盈轻轻点了点头,眼眸忽然泛红,慢慢沁出了一点眼泪,勉强笑着道:“嫔妾不知是哪里惹了旁人不痛快,对于董承徽,嫔妾可称得上问心无愧。”

    “陛下,您是不是不喜欢嫔妾?这些日子,您再也没有来嫔妾宫中,嫔妾有时候觉着心里空落落的也觉着惶恐的很,仿佛从前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样,嫔妾沉浸在那场梦中了,很想出来,但是再也出不来了。”

    最后那句话轻轻的,韦顷盈语气有些哽咽,她越说越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不是这样的,为何在此刻就是忍不住了,她知道对于陛下而言这是大不敬,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楚熠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心里感觉被什么充盈了一样。

    这些话,他从未听韦顷盈说过。

    这阵子,他故意冷着她,是想令她屈服。那日之事,她明明可以告诉他,让他来做主,可她偏偏一字不吭,将委屈都默默忍受在了心里。

    他不明白,他宠爱的女子从来都可以恣意的,可以张扬肆意,只要不是太过分,没有越了底线或者自己的本分都可以,可为什么她选择一字不吭?

    他到底是怪罪她还是心疼她呢?

    韦顷盈将这些藏在心底的话吐露出来,她缓缓起身,盈盈一握的腰身,苍白的面容都尽显虚弱。

    “嫔妾似乎从未与陛下说过年少之事,陛下也该知道,嫔妾并非韦氏嫡系之女。自入宫以来,嫔妾循规蹈矩,或者说这十数年人生都按着轨迹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嫔妾不敢。”

    “可是那日,嫔妾逾越了。知道不该还是这样做了,可是嫔妾一点儿也不后悔。嫔妾仰慕陛下,是真的仰慕陛下。不求能够时时陪伴陛下左右,只求陛下能够永远开怀,这便是嫔妾的心愿。”

    韦顷盈轻轻擦拭眼泪,最后一句语气很坚定很真挚,“今日实乃肺腑之言,绝无撒谎之意,其心日月可鉴。”

    楚熠静静地听她说,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平静到冷淡的心泛起了丝丝涟漪。

    从最开始,他对她的兴趣只是因为这张脸生得实在美丽。

    后来,便是觉得她有些胆大,有些话旁人不敢说,她敢说出来。可是这些又不符合她素来温软的性子,楚熠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

    再后来,看着她被旁人挑衅,欺负却毫无还手招架之力,楚熠心底很不是滋味,便冷着她。

    其实后来,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冷着她而不是去惩罚那个欺负她的人呢?这是他的错处。

    今日这番话,她该是鼓足了勇气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印刻在他心里。

    楚熠心底涌上丝丝涩味,“朕只是想,你能将事情告诉朕,不管是令你开怀的或是委屈的,朕会护着你。”

    这是一句承诺,护着你,会护着你。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那样单薄的身子却无端透着凉意。

    楚熠未曾看到的,埋在他怀里的女子面上的委屈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冷意,透着淡漠。

    这些话,她不会信。

    一时沉溺于温柔乡中,满心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便会落得董氏那样的下场。

    有了董氏那样的前车之鉴,都要引以为戒才是。

    今日的闹剧终是落下帷幕,当日盛宠许久的董氏被废为了庶人,冷宫成了她最后的结局。

    韦顷盈新秀依旧得宠,并且碾压前头的董氏,一连几日陛下都歇在嘉福殿中,早上坤仪宫请安时不免有嫔妃酸言酸语抱怨了几句都被皇后搪塞过去了。

    永宁公主的五岁生辰宴终究是搞砸了,陛下素来疼爱女儿,这回也觉着愧疚不已,赏赐了一堆价值连城的珍品到玉堂宫正殿,晋封温贵嫔位份的旨意另择了吉日宣旨。

    众人原都猜着是九嫔中的哪一位,毕竟只占了两位,而且俱是上三嫔,上三嫔占了两位,便只剩一位昭容了。

    果不其然,旨意便是晋封昭容,又择六月十五的吉日册封。

    入了夏,宫中愈发炎热,便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大蒸笼一样。大人受得了,孩子却实在受不了。

    便说这几日玉堂宫中,总能听见温昭容和永宁公主母女俩掰扯的声音,事情的起因当然是天热,永宁公主贪凉,前阵子玉堂宫小厨房的点心师傅做了几样清热解暑的冰奶酪,酥山等小食。

    先永宁央求着温昭容许久,温昭容终于受不得女儿撒娇便点头了一次,不过这之后还得了,这回允了便还有下回,所以母女俩的拉锯战一触即发。

    韦顷盈偶尔在嘉福殿都能听见永宁闹腾的声音,这阵子她常陪着永宁玩儿,她说话永宁是肯听的,因此也尝尝转移永宁注意力,为了不让她吃冷食也算是煞费苦心。

    温昭容身心俱疲地倒在软榻上,叹了口气道:“以前没觉着累,如今身心都累大都是因着永宁,你瞧着她活泼可爱,可有时候缠起人来是真觉着头疼不已。”

    “这做母妃便是这样,唉,有时候狠的下心,却又不忍心。想着她年幼罢了罢了,可时日常了哪里能总这样放纵?这阵子我最怕用膳了,否则总要吵得我脑仁疼的。”

    “公主年幼,小孩儿家吃了寒凉之物着实对身体不好,但是太过拘着她也适得其反。娘娘倒不如与公主做个约定,五六日间吃一回酥酪,倒不必冰镇的,给公主解解馋就是了。”韦顷盈笑着建议道。

    温昭容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道:“不过,别说孩子,我自己有时候都觉着闷的很。算着日子,该是到行宫避暑的时候了,那边荫凉有趣的很,与宫里头截然不同。”

    说起行宫,温昭容眼神亮亮的,似是期盼了许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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