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冲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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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侧脸在朦胧夜色中有些看不真切,但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比平常多了几分安静沉稳。









他静悄悄抬手,欲触碰,但又怕惊醒了对方,只好落下。









陆延的势力太单薄了,陆莽尚且有兵权护身,陆笙也有母家扶持,只有他,除了帝君的宠爱空无一物。









商君年总要想法子帮他拉拢些可用的人……









万国朝贺的日子即将到来,宫内宫外都忙做一团,不管是拉拢各方势力,亦或者布置宴会,每个人都









有自己的事情做,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陆延这个废物王爷格外清闲。









这天清早陆延难得进了宫,他一向喜欢前呼后拥的威风劲,今天却只带了两名贴身照顾的太监,一人是鹤公公,另外一人年轻的很,瞧着脸生,以前从未在他身边见过。









他们途经万年殿,却并未向帝君请安,而是中途拐了个弯,进了宫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刑狱。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行刺皇子的?另外几名在逃的刺客现如今藏身何处?!”









陆延刚刚步入刑狱,就听见了一阵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他下意识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然而除了寂静空荡还是寂静空荡,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寻常平房不过二丈高,风陵王府的地牢有四丈,这刑狱却足有十丈之高,头顶一片漆黑,连屋顶都看不到头,篝火照明,比拔舌地狱还要可怖。墙壁非泥非砖,摸起来像天然形成的石壁,时间长了甚至有些冻手,据说水火不侵,也就杜绝了别人放火劫狱的可能。









阴风阵阵,无端觉得窒息。









“这里……”









陆延刚说两个字就住了嘴,因为环境实在空旷,哪怕轻声开口也会荡出回音,格外突兀。









“这是外门,重刑犯都关押在里面,还得走一段路。”









说话的并非鹤公公,而是那名脸生的年轻太监,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内侍袍,腰身却不似奴才老是弯着,修长玉立,将旁人衬得愈发佝偻。









此人便是易容成太监的商君年,他进宫多有不便,又恐陆延遇上什么麻烦,迫不得才乔装打扮。









商君年语罢率先在前方引路,回廊弯弯曲曲,错综复杂,他倒像走过无数次似的。途中遇到过二队戴着鬼面盔甲的巡逻侍卫,他们瞧见陆延的脸和腰牌都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放行了,一字也不曾问,安静得像哑巴。









商君年回头看了陆延一眼,他声音低沉,因为刻意压着,并没有引起太多回音:“你的脸倒是好使,据说此处除了帝君和他亲颁的手谕,无任何人可以轻易进出。”









他们过来本也是为了碰碰运气,倘若被拦,再去求帝君的手谕也不迟,没想到这么顺利。









陆延扫了眼四周,只见角落堆着数不清的坛子,约摸半人多高,全是阉成的人彘,防腐的石灰味飘散在空气中,愈发显得那些被剜了双眼又割了舌头的头颅鬼魅般可怖。









他们喉间发出呜咽的痛苦声,似泣似怒,尖细凄厉,在刑狱中回荡不休,让人仿佛置身鬼蜮。









陆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平常只怕也没有谁愿意过来,你到是熟,比鹤公公还认得路。”









商君年淡淡嗯了一声:“可能我记性好。”









他语罢继续朝前走,陆延却还站在原地琢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鹤公公见状微微躬身,忍不住提醒道:









“殿下,商国相就是在这里被帝君命人穿了琵琶骨的。”









#蠢滴哟,他个老光棍都看不









下去了#









陆延闻言一惊,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却见商君年停在了其中一间牢房前,最里面的木架上捆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被鞭子抽得伤痕累累,但好在并没有其他不可逆的损伤??









例如挖眼,割舌,剔手筋。









刑狱有个规矩,擅奇淫技巧者,不可毁其双手。天玑宫是靠手艺吃饭的,不到万不得已,刑狱不会毁了他们吃饭的家伙,否则将来万一帝君想要招揽,岂不是招了一群废人,故而这些时日只是皮肉鞭打,最多算开胃小菜。









但只看被吊着的那名老者已经气息奄奄,鞭打也够受的。









商君年垂下眼眸,故意冷声斥了一句:“大胆,看见风陵王殿下还不行礼?!”









满宫上下就没有不认识陆延的奴才,那名正在施刑的侍卫闻声立刻丢掉鞭子,匆匆赶来行礼:“末将见过风陵王殿下,不知王爷因何来此,这里血气太重,只怕冲撞了王爷。”









陆延是知道天玑宫另外一半人并未参与刺杀的,他见里面那名老者被打得气息奄奄,无意识皱了皱眉:“里面关着的人是谁?他一大把年纪,也值得你们如此用刑?”









侍卫迟疑了一瞬:“回王爷,此人名叫班鬼,乃天玑宫第十九任宫主,前段时日想杀您的那批刺客便来自于天玑宫,故而帝君命我们严刑拷问其余同党的下落。”









陆延心不在焉:“班鬼?这名字倒也有意思。”









侍卫解释道:“天玑宫上任宫主共有四名嫡传弟子,班鬼、厉斧、邢神、单工,合起来有‘鬼斧神工’之意,此人擅机关术,倒也担得起这个名字,可惜猪油蒙心,卷入刺杀之事。”









其实陆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群人身上,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看向身旁的商君年,他想起鹤公公刚才说的话,帝君命人穿了商君年的琵琶骨,心中忽然沉了沉。









他从前隐约听闻这件事,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下意识忽略了,但随着相处时日渐深,他渐渐有些在意商君年的想法。









对方是否恨帝君?









恨帝君的同时是否也恨着自己?









只不过迫于现状,所以暂时屈服。









可陆延又实在没有立场请他原谅,一边是父亲,一边是中意的人,手心手背都难割舍。









直到一道清亮的童声忽然在地牢里脆生生响起,打破了他的沉思:“我爷爷才没有杀人!”









陆延慢半拍回神:“谁在说话?”









旁边的牢房里关着天玑宫残余弟子,拥挤在一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刚才说话的便是一名梳着双髻的小女童,只不过她刚刚开口说话,就被身后一名少年慌张捂住了嘴,只剩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露在外面。









眼见陆延看过来,牢房里的人明显有些慌张,那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连忙开口:“幼妹无状,请贵人息怒。”









陆延倒是语气温和:“她又没说什么,本王何必生气。”









他语罢蹲在牢门前,对那小姑娘招了招手:“小丫头,你过来。”









那小姑娘回头怯怯看了眼兄长,这才一步一步挪到牢门边:“你叫我做什么?”









陆延饶有耐心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是大,她闻言低头揪着衣角,身上的袄子还缝着补丁,委委屈屈道:“我爷爷没杀人,我们一直住在山里,平常除了下山卖货,整个冬天都没出过姑胥洲,又怎么会去杀你呢。”









陆延来了兴趣:“卖货?卖什么货?”









小姑娘抠着衣角道:“风车,玩具,打猎用的箭,爷爷说卖了货就给我买新衣裳。”









鹤公公在陆延耳边小声解释道:“王爷,这些江湖门派大多贫困,天玑宫也是因此分裂,那群刺客不愿留在山中过清贫日子,便投了姑胥王,只剩下这堆老弱病残在山里,平常做些手艺活为生,穷着呢。”









陆延心想原来如此,他与姑胥王之间相斗,倒是不小心牵连了这些无辜人,缓和语气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后退了一小步,单纯的眼睛满是防备:“我才不告诉你,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打我爷爷。”









一旁气息奄奄的班鬼生怕孙女惹怒陆延,艰难抬起鬓发苍苍的头,哑声吐出了一句话:“阿乔,快回去……不许胡说……”









阿乔抿了抿唇,似乎想哭,但又忍住了。









陆延心中叹了口气,面上笑了笑:“小姑娘,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说不定我可以把你们都放出来呢?”









他此言一出,众人俱惊,其中一名清秀妇人忽然跪地痛哭,抱着阿乔将她强行按跪,隔着牢门给陆延磕头:“贵人!求贵人大发慈悲!我们这些大人不要紧,同门师弟不争气做了糊涂事,连累了满宫上下,可稚子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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