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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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紧紧捂住半边脸,手指指着沈砚,颤颤巍巍。

    他甩袖,转而望向上首的皇后:“娘娘,我所言并无半句假话,你看看三殿下,他如今……是半点也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沈砚冷笑一声。

    讥讽声落在空荡殿中,尤为突兀。

    皇后面色沉沉:“沈砚,他好歹是你的舅舅。”她一手揉着眉心,对上沈砚那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皇后忽觉心中不快。

    怏怏避过沈砚的目光。

    她向来不敢直视沈砚的眼睛,说不清是心虚还是惧怕,总觉得那双黑眸乌沉沉的,瘆人得紧。

    玄静真人说,沈砚这样的人,六亲缘薄,若非他的命格能为太子所用……

    皇后眸色一沉,目光在手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上轻轻掠过。

    前日有人进言,说在京中挑适龄孩童为太子祈福,若是那人是沈砚,既可远远打发走,不必在眼前碍眼,又可给娘家交待。

    一箭双雕。

    皇后唇角勾起几分笑,若有所思望着下首的沈砚。

    ……

    离京三日,宋令枝如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仰躺在贵妃榻上。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燃着安神香,青烟氤氲,缥缈虚无。

    白芷手上握着鎏金珐琅银丝小球,轻递至宋令枝鼻间,她轻声细语。

    “这是秋雁调的薄荷宁安片,姑娘闻闻,可是舒坦些?”

    宋令枝晕船,前日离京后,连着吐了两三回,今日才觉好些。

    短短三日,她人又瘦了一圈。宋老夫人瞧见,心疼不已,只喊心肝。

    白芷轻声:“老爷说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在那歇上两个时辰,正好可以找郎中为姑娘瞧瞧。”

    刚吃下的药有安神的作用,宋令枝迷糊应了一声,她扶着脑袋,强撑着精神。

    “那茶楼的掌柜,还是没有消息?”

    离开得匆忙,宋令枝忧心沈砚找不着自己,故在那茶楼掌柜那留下一封信,若是沈砚去了,也不会寻不到自己。

    宋令枝晕乎乎想着,忽然又记起沈砚在后巷打了人,她强撑起沉重眼皮。

    “京里、京里近日可有什么要闻,譬如说那个恶名昭彰的国舅爷……”

    白芷抿唇笑:“这奴婢倒是没听过,不过奴婢倒是听说一奇事。”

    宋令枝低声呢喃:“……何事?”

    白芷:“说是三殿下被皇后娘娘送去金明寺,为太子殿下祈福。”

    “金明寺?那不就是在我们江南吗?”

    声音渐低,宋令枝枕着引枕,渐渐沉入梦乡,不曾来得及听见白芷后半句。

    “三殿下只晚了我们一日启程,兴许在路上碰见也不一定。”

    雀室悠悠,晃过一池春水。

    白芷临窗而坐,手上做着针黹,忽听外面的小丫鬟禀告,说是有贵客登船,让各屋的丫鬟婆子都留心些,莫要随意走动,冲撞了贵客。

    白芷颔首应允,又将秋雁往里拉了拉:“你在屋里陪着姑娘,我去趟茶房,瞧瞧那药膳炖好没有。”

    秋雁点点头,又好奇:“白芷姐姐,你说那贵客究竟是何人?竟然连老爷都惊动了,等会姑娘醒了,我也想……”

    白芷笑嗔她一眼:“你难道还想去瞧瞧不成?快别闹了,正事要紧。”

    ……

    船上,宋瀚远毕恭毕敬,朝甲板上的少年行礼。

    “草民见过三殿下。”

    沈砚淡然:“不必多礼。”眼眸轻抬,沈砚目光落在远处的滔滔江水上,似不经意提起,“我方才听闻,宋姑娘病了?”

    宋瀚远面露忧愁,愁眉苦脸:“也不是大病,只是晕船罢了,这两日也不曾吃东西,我正想着寻人找郎中来瞧瞧。”

    沈砚面不改色:“孟太医此行也随我一起,若是不介意……”

    宋瀚远眼睛亮起,众人皆知他爱女心切,怎会不肯应允。

    宋瀚远:“自然是不介意的。”他再次拱手行礼,“有劳三殿下和孟太医了。”

    ……

    黄昏之际,红霞满天。

    宋令枝拥着锦衾,缓缓睁开眼:“白芷,我想吃茶。”

    嗓子干哑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清。

    一语未落,唇边忽然多出一杯热茶。

    宋令枝只当是白芷,不曾多想,就着对方的手饮下半杯热茶,终觉好些。

    她倚在青缎引枕上,一双杏眸朦胧不清,隐约闻得耳边一声猫叫。

    宋令枝低声呢喃:“是奶糕吗?今日可有拿小鱼干……”

    余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睁大眼睛,木讷茫然盯着眼前的沈砚。

    浮光掠影,落日的余晖无声落在沈砚眼角。沈砚一身织金锦长袍,倚着日光而坐。

    晕船的后遗症,宋令枝此刻脑子沉沉,如同浆糊,有些许含糊不清。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话音甫落,宋令枝忽然想起,沈砚先前曾得罪过国舅爷,想来是东窗事发。

    宋令枝瞳孔震惊:“是不是国舅爷找皇后娘娘告状了?”

    沈砚扬眉。

    忽略宋令枝自己脑补的弯弯绕绕,他会被送去江南,也确实有国舅爷的手笔。

    宋令枝愤愤捶了下引枕:“我就知道,他被打得那样惨,肯定会找你算账的。”

    船行了三日,早就不见京城的影子。

    宋令枝望着沈砚,郑重道:“你放心,船上伺候的奴仆都是家生子,他们不敢乱说的。”

    沈砚漫不经心朝宋令枝望去一眼,眉眼淡若江水。

    宋令枝坐直身子:“是真的,我没骗你,且祖父和父亲都疼我,他们肯定应允你留下。”

    沈砚面不改色:“你想怎么和他们介绍我?”

    沈砚的身份,宋令枝如今还不知。对方曾帮助自己,又不畏权势敢打国舅爷,想来应是个嫉恶如仇的好人。

    宋令枝细细端详着沈砚,少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虽说江南多才子,可宋令枝还从未见过比沈砚更好看的人。

    他如今还未及冠,若是及冠后,定是貌比潘安。

    沈砚还在等着宋令枝的答案。

    宋令枝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就是我喜欢你就好了,哪来那么多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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