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偷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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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川市医院,住院部。邬霜隔着走廊远远瞧上了一眼。
如果隋蔷的消息无误,那此刻躺在这间病房里的人,极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万八。
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几乎都是笼罩在童年里的噩梦。
万八祖籍吴兴,姓万,家里排行老八,当地人称八万,本名不详。
万家夫妇常年多病,后续又相继离世。万八的兄姐早已成家立业,故没人愿意收留、照顾。万八很早便开始在社会上漂泊,又交了些社会气息浓厚的流氓朋友,逐渐恶习缠身。
再后来,万八在这条道上混得如鱼得水,逐渐从任人唾骂折磨的小喽啰,混到别人也尊称一声“八万哥”的位置。
邬霜的叔叔婶婶经常嘲讽,得亏他还知道留点脸皮,对外不曾提起过自己姓万,只将他的名字反了过来,起了个诨名——八万。
邬霜的母亲,与万八也没有所谓的爱情。
母亲谢微盈,单听名字似乎是富贵人家里,有文化有涵养的大小姐。
这点却恰恰相反,谢微盈不过是当地洗脚城里,小有名气的陪客小姐罢了。
万八就是她众多恩客中的一个。
当时万八在道上颇有些人脉关系,谢微盈便洗手不再干这一行,死了心跟着万八。
这才有了邬霜的存在。
记忆中,谢微盈不怎么跟她说话,每日要忙的事情都繁琐又无趣。比如,打麻将,抽烟,甚至吸粉……
万八每个月都会来谢微盈这里一两次。
邬霜只敢怯生生地唤他一声爸爸,万八压根不愿意理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嫌恶地看她两眼,索性直接去了谢微盈的房间里。
紧接着邬霜就会被谢微盈赶出那间简陋的出租屋。
她就在楼梯上坐着等。
最多一个小时,万八就会从那个房间出来。
他的嘴里会骂着些不入流的荤话,甚至会在邬霜身旁啐上一口唾沫,骂上几句是赔钱货、小娼妇。
邬霜会确认他真的已经离开,这才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返回出租屋里寻找谢微盈。有的时候谢微盈高兴了,也会给她点儿零花钱。
但更多的时候。
邬霜只会看见晕死在床上的谢微盈。
赤身luo体的,像一具臭掉烂掉的尸体,被人凌乱的扔在床上。
她的浑身上下都布满皮带鞭打、捆绑的痕迹,甚至还有些模糊的牙齿印和莫名的淤青。
邬霜其实很害怕。
她害怕万八也会用皮带这样折磨她。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谢微盈身边,捡起地上沾染着不明液体且被撕烂的被子,轻轻地给谢微盈盖上。
然后又一个人默默躲回楼梯间的角落里。
时间过去得很快。
邬霜就在这种条件下渐渐地长大了。
十岁那年,她的身体慢慢发育,逐渐出落成一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
躲在楼梯间混日子的时候,也会有小流氓对着她吹口哨,更有秃顶老头对着她猥琐的笑。
邬霜找不到人倾述这种压抑,只有死死地瞪着不怀好意的人。
毕竟,这个世界并没有神明渡她。
这几年,谢微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伴随着不间断的低烧和高烧,咳嗽的时候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的全身长满了疱疹和脓包,皮肤溃烂,发出阵阵恶臭。
无止境的痛苦呻|吟,邬霜听得心里发怵。
邬霜有想过去照顾她,毫无例外,每次都被谢微盈赶了出来。
没过多久,邬霜也出现了胸闷头晕的症状,整个人都烧得稀里糊涂的。她想,她一定是被母亲传染了。
那段时间谢微盈到处筹钱,甚至将存了多年的首饰都变卖了。
某个下雨的早晨,邬霜捏着平时存下的零花钱去了趟诊所,回到出租屋时,门却被锁上了。
屋里传出谢微盈和万八的争吵声。
由于之前谢微盈还要做点皮肉生意,所以出租屋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导致邬霜听不清他们争吵的内容。
起先还是争吵声,到后面成了谢微盈央求万八的哭泣声:“八万哥,算求求你,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就救救我和你闺女吧!”
“滚开啊!臭婊|子,你自个儿染上了这花柳病,现在倒是找我负责了?还有你那好女儿……老子看了这么些年,怎么看都不觉得她像老子的种!谁的种,你就找谁去……”
“八万哥,求你了……”
“你给老子撒手啊!婊子!”
紧接着,又是一阵打骂声。
邬霜听到了桌椅倒下、花瓶碎裂的声音。
然后是谢微盈的一声惨叫——
几分钟后,门被万八打开了。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临走前还瞪了邬霜一眼,又慌慌张张地跑了。
邬霜往屋里一看,玻璃碎了一地。
谢微盈躺在玻璃碎屑上,血流汹涌,胸口还插了一把小刀。
谢微盈死了。
至那以后,邬霜再也没见过万八。
-
警局附近的咖啡厅,店里播着首老旧港乐。
“放心,我还不至于莽到那种程度。”邬霜抿了口杯中的奶霜。
“是吗?那就好。”隋蔷笑笑。
她知晓邬霜是个理智的人,凡事都考虑得很周到。可事情一旦关乎邬医生,邬霜就变得莫名偏执,隋蔷不免有些担心。
邬霜将咖啡杯搁在桌面,还是一贯的冷静:“别太担心,我有分寸的。”
“你最好是。”隋蔷提醒道。
邬霜看了眼时间,“卢俊晓什么时候过来?”
隋蔷咬着吸管:“刚出地铁站。”
邬霜挎上包,拍拍她的脑袋,“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跟小男友约会。”
“你死开。”隋蔷挪开她头顶的手。
邬霜无奈地摊摊手,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大步离开了咖啡馆。
回到警局后,她将余下的文件资料逐一处理,最后将雨伞塞进帆布包中,准备下班。
她租的这套公寓离警局不算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
回家会途径一条小道,叫长青街,种了满街的银杏树。这个季节的银杏叶,宛若翩然起舞的蝶,打着旋儿落到小道上。
她捡了几片银杏叶攥在手里,又去街口老店吃了碗米线。
走出店时,街道上的行路灯都亮了。邬霜搓了搓手心,冷得吸了一口气。天灰蒙蒙的,又要下雨的模样,得赶紧回家去。
公寓的位置也在市中心里,是一栋靠近商业街的老房子,邬霜在这里住了也将近五年。
老式楼梯又陡又窄,她举着手机电筒往楼上走。
刚到五楼,邬霜停住了步伐。
黑黢黢的楼道间,隐约多了个人影,门口还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慢慢靠近,那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分明。他穿着件薄薄的夹克外套,背脊微微弯曲,不动神色地望着迎面而来的邬霜。
“霜霜。”
邬霜一怔,反应过来,“爸爸?”
她将电筒的光照过去,终于看清了邬父的脸。
邬父的眸光有些闪烁,眉毛也拧在一处,透露一丝嫌弃。
邬霜迎了上去,“您站在这儿干嘛呢?”
“你说我站在这儿干嘛?”邬父故作生气。
邬霜连忙拾起地面的几大包物件,指了指楼上:“爸爸,其实我住六楼来着。”
邬父回过头瞥了眼门牌号,“上去再说。”
“您走前面。”邬霜提醒他。
邬父从她手中接过两袋,“我看你这破地方越发住不了人了!怎么楼梯间连盏灯都没有……世纪城那边有两套房没人住,你抽空过去挑挑,赶紧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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