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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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卧房建在地底,透不进外界阳光。灯烛成为仅有的光源,勾描出四四方方的隐蔽空间。

    纱帐影影绰绰,一撇光晕扫过,施黛缓慢眨眼。

    横亘在江白砚鲛尾的刀痕大概一指多长,愈合大半,没再渗血。

    她不必多想也能知道,十天前,这里是副鲜血淋漓的模样。

    浓烈沉重的情愫压在心尖,饱胀又酸楚,泛起铁锈味的隐痛。

    对于“爱”这个字眼,江白砚没得过太多,因而认知极其有限。

    邪修侵夺他的鲛泪,恶祟觊觎他的躯壳,在他看来,自己最有价值的,大抵是这副身体。

    在身体里永远留下施黛的印记,是他抒发爱意的方式。

    施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仿似涨起一阵汹涌的潮,热腾腾,湿漉漉,滋长细细密密的酸。

    见她缄默不语,江白砚微仰起头。

    与自剖血肉的疯劲不同,他目光平静温和,宛如一碧春江,让所有光晕心甘情愿停驻在里头。

    他问:“你不喜欢吗?”

    江白砚在越州看过些话本子,故事里的人族表达爱意,从不用这种方式。

    他们更擅长浓情蜜语、诗词相和,用山盟海誓互诉情衷,可言语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不得数。

    施黛倘若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

    施黛猜到他的心思:“你别再剜一道口子,把它剖出来了。”

    以她对江白砚的了解,但凡她表现出一丁点儿抗拒,这人能重新把翡翠血淋淋取出来。

    谁的身体经得起这么折腾。

    低头看向鲛尾处的疤痕,施黛平复思潮,探出右手。

    江白砚的尾巴色泽莹润,是她最喜欢的淡淡幽蓝,被施黛触上,尾鳍上下一摆。

    好敏感。

    她不敢用力,在刀痕旁侧摸了摸,声线涩然:“怎么可能不疼嘛。”

    翠玉是外物,江白砚把它放进尾巴里,伤口不会发炎吧?鲛人体质这么好?

    施黛放心不下:“这儿现在是什么感觉?”

    江白砚道:“无碍。痛意将消,约莫半月便可自愈。”

    “别再这么干了。”

    施黛戳戳一片鲛鳞:“我以后还要送你好多好多东西,你如果喜欢一个就塞一个——”

    她小声嘟囔:“我今后给你送礼,肯定挑大件的,让你想放也没法子。”

    江白砚轻笑出声。

    “再说,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烛光落在她眼底,施黛抬头,瞳仁盛满碎金:“你想我的话,直接抱抱我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块玉。”

    轻软的声调有如蜂蜜,无比熨帖地融在心上。

    江白砚安静听完,尾鳍贴上她小腿:“好。”

    施黛板起脸,故作严厉:“你再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话,我会生气的。”

    其实更多是

    心疼。

    她做不到对江白砚发狠(),语气一本正经(),尾音却是柔软,刚把一句话说完,腿湾传来微弱的痒。

    是江白砚小幅度摆动的鲛尾。

    “你高兴的时候,”施黛好奇,“它会一直这样摆来摆去吗?”

    她见到江白砚尾巴的次数有限,前前后后不过两回。当时两人不如眼下熟络,施黛常有顾忌,举止拘谨礼貌。

    到今天,她的态度自然许多。

    虽然还是有点儿害羞就是了。

    江白砚:“……不知道。”

    撞上施黛困惑的眼神,他淡笑道:“我不常化作鲛形。”

    也从未有过此般的愉悦。

    记忆里,鲛尾往往与疼痛联系在一起。

    每当他化出鲛人形态,便是邪修前来剜取鳞片,浸在血水和刀光里,何来欢愉可言。

    连江白砚自己也不知晓,原来心生欢喜时,这条尾巴会不受控制地晃。

    施黛笑了下:“那就是了。”

    好可爱,像小动物一样。

    她在意江白砚的伤口,掌心贴上那道刀痕。

    鲛人体寒,鳞片通常冷冽冰凉,独独这一处,摸起来是热的。

    如同顺毛一样,施黛一下又一下轻抚,出言打破沉默:“鲛珠在发热?”

    喉间轻滚,江白砚应她:“嗯。”

    “也因为心情好?”

    施黛语带新奇:“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

    不就是遇上那三个镇厄司的同僚,接着和她吃了桂花糕吗?

    她抚摸的力道不轻不重,指尖偶尔压上鳞片,再顺势一勾。

    少女的体温比他更热,沁在鲛珠上,让江白砚微微失神。

    脊背不自觉绷紧,酥意由尾尖直入小腹,江白砚环上她后颈。

    他缓声呢喃:“你喜欢我。”

    遇上施黛之前,江白砚从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对这四字嗤之以鼻。

    世间万物于他若云烟,不值得为此牵动心绪,行于九州时,总怀有恣睢的淡漠。

    施黛是例外。

    她太好,满身上下挑不出错漏。正如阳光下的灰烬无所遁形,面对她,江白砚的卑劣被衬托得尤其明晰。

    施黛耐心回应:“嗯。我喜欢你。”

    鼻尖蹭过她耳垂,江白砚声调缠绵:“我很想你。”

    自施府离开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江白砚总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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