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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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遮挡,夜风掠过胸膛,是空落落的凉。

    痛意寸寸清晰,江白砚仍是笑:“好看吗?”

    施黛喉咙干涩发哽,说不出话。

    果然是这样。

    用疼痛自虐,是江白砚自幼的习惯。

    这几个月以来,他之所以渐渐停止这类行径,全因施黛教导了拥抱与抚摸,让他借此感知欢愉。

    ——直到心魔境里,江白砚被“施黛”所弃,往日那些亲近的触碰,都沦作不值一提的笑柄。

    那天以后,江白砚怎么可能不去变本加厉地自伤。

    穿黑衣,是为掩饰他身上止不住的血迹。

    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施黛浑身发冷,像浸在冰水里头。

    江白砚侧开视线:“施小姐,可看够了?”

    他语调淡淡,话刚说完,被人往前一拉。

    施黛把他朝床边按:“你坐下。”

    江白砚没挣扎。

    施黛没解过男子的衣衫,摸索好一会儿,才松开他腰间的系带。

    黑衣倾垂而落,衬他毫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像玉髓洗去浓墨。

    施黛拿起床头装药的小瓷瓶:“这几天划的?”

    江白砚这回没呛她,安安静静,算作默认。

    他身上的血痕实在骇人,施黛无从着手,把药轻轻涂在江白砚颈下,单刀直入地问:“你在林子里杀妖,也是为了——”

    她斟酌一下措辞:“发泄?”

    无论疼痛还是杀戮,都能让他得到快慰。

    倘若不用剑锋破开些什么,江白砚不知如何疏解胸腔里难耐的胀痛。

    施黛指腹柔白,经过一处伤口,沾上刺眼的红。

    江白砚按住她手腕,唇角牵出讥诮的弧:“施小姐不必如此,脏了手。”

    他力气不重,施黛轻松挣

    脱,想了想,试探性问:“那天晚上,你是从什么时候听见我和我爹说话的?一开始吗?”

    心魔境的源头,是她与施敬承的那次谈话。

    施黛想弄清楚,当夜父女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看江白砚对她的态度,内容绝对万分糟糕。

    “什么时候?”

    江白砚笑笑,眸底荡出薄光,声调柔软,吐露的话语却叫她如芒在背:“大概是,施小姐称我‘出身不堪、卑劣下作’之后?”

    施黛右眼一跳,手指一抖。

    合着心魔给她挖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逼她往里跳。

    脑子里乱了二分,施黛努力保持镇定,接着擦药:“还有呢?”

    江白砚敛去笑意,撩起眼皮。

    他皮肤苍白,唇上失了血色,晃眼望去,宛如一尊不容亵渎的白玉雕像,双目黢黑,更添森冷。

    施黛看不懂他的神情,再眨眼,江白砚已倾身向前,缓缓凑近。

    “还有?”

    他凝睇过来,字字句句皆如尖刀,剖开平和假象:“我心性歹毒,不配苟活于世,同我一道,迟早把你拖累。”

    施黛彻底顿住。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胸腔里心脏的嗡鸣,震耳欲聋。

    江白砚却是勾了唇,像说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施小姐说得没错,我如今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物,配不上与你同路——”

    他轻笑出声,右手覆上施黛腕骨,牢牢攥紧:“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心怀怨怼,将你斩于剑下?”

    一语落毕,江白砚眸光倏动。

    施黛怔怔望着他,眼眶染上浓郁的红。

    像被这道目光烫到,他右手力道放轻些许:“……吓到了?”

    施黛两眼一眨不眨,带了哽咽的鼻音:“你会向我拔剑吗?”

    江白砚静默瞬息:“你觉得呢?”

    施黛不假思索:“才不会。”

    江白砚轻笑:“你就这般信我?”

    “我喜欢你啊。”

    施黛对上他黑沉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喜欢我?”

    江白砚不语。

    施黛的指尖停在他胸口,距离心脏很近。

    彼此都不说话时,心跳的频率便透过胸膛,清晰传递给她。

    这让他很不适应。

    经历过无数杀伐,江白砚知晓,心脏是躯体最为脆弱的要害。以当下的姿态,他将身躯全然展露,心口被她轻而易举攥于手中,近似于引颈受戮。

    江白砚想不明白,他为何没避开。

    少年双目如潭,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找到答案。

    片刻后,江白砚终于开口,压抑有辨不清的情愫:“我该如何相信,你口中所谓的‘喜欢’?”

    夜幕沉沉,他逆着月华,面似霜雪,阴郁莫测。

    这绝非施黛熟识的江白砚。

    戾气太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她想起

    被侵入领地、锋锐阴鸷的狼,能把所有妄图靠近的猎物撕得粉碎。

    隐约间,施黛参透他的几分心绪。

    与她不同,江白砚的十几年人生,一大半浸在疼痛与苦难里,唯一得过的善意,是邪修同门伪装出的骗局。

    她记得江白砚的魇境。

    那人佯装农夫,向他伸出援手,把江白砚带离囚笼后,露出原本的丑恶面目,一面用邪术磋磨他,一面嘲弄他的天真无知。

    给他零星微光,又将他推入更深的渊底,与今时今日如出一辙。

    每一次,江白砚都小心翼翼伸出手,却被回回抛下。

    指尖处的心跳强而有力,施黛短暂失神,仿佛陷入水流湍急的漩涡。

    她心无恐惧或厌弃,只是难过。

    江白砚往身后退开:“施小姐,你不应——”

    话音未落,他呼吸骤凝,全无防备地后仰于床榻。

    随之而来,是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悄然覆下。

    施黛把他推倒在榻间,俯身吻上。

    血气与甜香交融勾缠,她起初用力很轻,像雨露浸润一朵桃花。

    江白砚想伸手推开,终究没舍得,指腹陷进被褥,骨节发白。

    被抛弃被玩弄的恨意像毒蛇噬咬心间,不断警醒他莫要靠近,这溃烂腐败的根,仍旧生出了成熟的果。

    体息绞缠,连空气都变得燥热,江白砚的视线如同黏腻蛛丝,将她整个包裹。

    他竭力克制回应的冲动,听施黛说:“张口。”

    眼中掠过迷茫,江白砚张开薄唇。

    柔软的物事长驱直入。

    这是从未有过的动作,少年蓦然怔忪,眼梢漫出薄红。

    馥郁花香席卷着热雾,灼得喉间滚烫。

    施黛的舌尖触上他,揉进饴糖般,生涩一勾。

    心脏剧烈跳动,狂躁的困兽被囚于其中,冲撞不休。

    快意汹涌,流经四肢百骸,连疼痛也被这个吻压制得微弱,只余过电似的麻。

    暧昧靡靡,江白砚眼底艳色如潮,眼睫与脊骨轻轻发颤。

    愈来愈快的心跳声里,夹杂出低不可闻的喘音。

    春夜轻盈垂落。

    施黛蹭过他唇珠,轻声问:“不喜欢的话,会这样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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