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四七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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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和江恕回港城后,周济慈就一直住在江恕家里养伤,他的伤反反复复地发炎,总不见好,医生建议他到更温暖的地方养病。

    周济慈在港城也没个亲人,江恕对他不说事事周全,但也是关怀有加。

    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出江恕有意让自己留下,但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施以冷脸,身体虚弱时,心灵的防线要比寻常低很多。

    他的默许让江恕一度以为他态度软化,有得寸进尺的希望。

    “你在床上睡了那么久,冬天都快过去了,等你身体再好上一些,我就带你出去走走。”

    这天,江恕照例到周济慈的房间陪他说话。

    周济慈半靠在软枕上,眼神看向床头柜,上面有一只熊猫玩偶和一只白瓷瓶,瓷瓶里是刚插上的红梅。

    港城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但依旧没有下雪,后花园的红梅开得格外好,他让人折了支胭脂色红梅插瓶,横枝如蟠螭分歧,寒香掠面。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周济慈出神地盯着那支红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恕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这是犯懒,懒得连话都不想说,便从果盘里拿出个圆鼓鼓的大橘子剥起来。

    他剥得很慢,但很认真,连白色的筋丝都剥的干干净净。

    周济慈突然想起,江恕刚去西郊的那个出租屋时,两人睡完一觉后,他就是躺在床上剥橘子,然后……

    剥好橘子后,江恕正要喂给周济慈。

    两人不经意地对上眼,周济慈突然受惊似的轻颤一下,他伸出手捂住双眼,似乎要把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赶出脑海一样。

    “你怎么了?济慈。”

    发现他的异常,江恕连忙放下橘子坐在他身边,关切地去拉他的手,一片冰冷。

    想起他腿上的伤,江恕下意识地问道:“是腿又疼了吗?”

    周济慈苍白的脸上泛起薄红,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有点。”

    江恕没多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掀起被子,把他的右腿放在自己的身上,用特定的指法按压起来。

    听说这是他专门向一位老中医学习的指法,有利于活络筋脉,缓解僵硬的肌肉。

    周济慈垂眸看向给自己耐心按摩的男人,他穿着一件咖啡色毛衣,很简单的长裤,因为室内的暖气很足,他没有穿外套,看上去干净利落。

    可能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皮肤看上去光滑紧致,不像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倒像是刚出大学的男同学一样。

    这和他以前戗驳领西装、双排扣,海军呢大衣不离身的穿搭完全不同,要知道,这个装逼男人大夏天都会穿天鹅绒的西装。

    别人看他那一身“孔雀开屏”,估计得以为他天天结婚。

    一番按压下,周济慈感到右腿僵硬的肌肉轻松很多,温声问道:“你不去上班吗?”

    江恕回道:“我让乔西替我加班的,我想多留点

    时间陪陪你。”

    以前刚他俩住在一起的时候,刚开始闹得很难看,除去床上的交流外,两人几乎是没有什么互动的。后来两人稍稍缓和关系,但看似亲密的互动里其实也满是算计。

    可以说,这是他们难得的安静地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这让周济慈心里有种很涩的感觉。

    因为想甩开这种微妙的情绪,他移开目光,又定住白瓷瓶的红梅,发起呆来。

    这时,江恕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济慈,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周济慈把眼神从那枝红梅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江恕身上。

    很轻很轻的眼神,却让江恕不禁屏住呼吸。

    一直以来江恕都知道,济慈是个很温和的人,他几乎从不和人红脸,江家的佣人们也非常尊敬他。

    对自己也是这样,明明一开始自己已经做得很过分了,而他最多就是不理自己而已。

    他像是一朵美丽的玫瑰,但根却是飘浮在空气里的,你不知道他到底会扎根在谁家的花园里。

    更多的时候,他更是一个过客,给你留下的美好回忆仿佛南柯一梦,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他却如局外人一般抽身而去。

    这让江恕难过起来,因为他是多想这朵花能落在自己的花园上。

    ……他会扎根在别人的花园里。

    一想到这件事,江恕觉得自己开始无法呼吸,甚至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想法。

    “你说的生活是什么意思?”周济慈终于开口道。

    江恕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的意思是,就留在我家里,这样不好吗?你是需要伴侣的,至少是需要有人陪你的,我会作为你的朋友,你的男友,又或是你的丈夫好好爱护你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甚至心虚地不敢看周济慈的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小声道:连林琅那种货色你都看得上眼,我不可能连他都不如吧?

    但最终,他还是握住周济慈的手,认真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你决定,但给我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周济慈开口道:“那如果我以后找到自己伴侣了呢?”

    江恕先是一愣,他低下头,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微笑道:“当然是包红包,然后祝你们幸福。”

    废话,当然是灌水泥投海,人死透了我再乘虚而入,想想总不犯法吧?

    周济慈闭眼,轻声道:“骗子。”

    江恕还在故作无辜:“我没有说谎,我是真心诚意为你好。”

    周济慈别过脸,道:“别说这种话,你看看你的眼神,你就不像是能说这种话的人。我早知道你的本性,你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好了,我腿感觉好些了,谢谢你,但我现在想休息了,请你出去。”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但江恕也不生气,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从卧室离开后,江恕温情脉脉的表情立马变得冷酷。

    他没有立马离开,反而靠在走廊的墙上发呆,摩挲自己的无名指时,他突然一愣。

    那里曾经是他佩戴戒指的位置,因为常年佩戴,刚取下时,甚至还在皮肤上留下一圈不浅的痕迹,像是伤痕一样。

    每当他因为对周济慈的感情受到折磨时,他就会忍不住去搓那块伤痕,他憎恨那块伤痕,却也珍惜它的存在,很多时候,他觉得那块疤都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现在,他的手指光洁修长,没有一丝瑕疵。

    疤痕痊愈了,但却成为一笔烂账,永远烂在他心里。

    乔西这时刚下班,因为江恕想花更多的时间陪周济慈,公司的事更多便落到工具人乔西身上。

    看到走廊上的江恕,他下意识地问道:“老板,您怎么在这里抽烟?周先生呢,他今天恢复得怎么样?()”

    江恕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他看了眼乔西,表情晦暗不定:他今天恢复得还不错,我让你给我买的花种买好了吗??[(()”

    乔西意识到江恕想做什么,他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向江恕,轻声道:“买好了,但周先生还没答应要不要留下,老板您就不怕周先生会离开吗?”

    夫人的蔷薇园已经烧了两次,实在经不住这样烧。

    “我当然知道他没答应,可我就是忍不住……”

    想起什么,江恕侧过脸,用一种近乎颓败的表情看向乔西:“而且,乔西,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这一次抓不住他,那我就再也抓不住他了。这种感觉还有过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地取下烟,喉结在阴影里,声线发颤道:“就是他在抢救室的时候,我感觉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抓不住他了。”

    “我甚至想过,他要是能活过来,大不了,我随他去留,大不了,我就跟他一起信那个狗屁神。”

    说到这里,江恕的表情愈发灰败:“还好他醒过来了,可是乔西,人是不是总是贪心的?他醒来后,我又开始不满足了,一起信那个狗屁神可以,但放手我真的做不到。我希望他能真心和我在一起,对,不是被逼迫,而是真心愿意留下来。”

    “可是,你看看他的身体,再看看我的身体,因为彼此,我们的身体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这种血肉模糊的感情真的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执念,连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

    “老板……”

    乔西也很惊讶,老板他这个人骄傲到了骨子里,他确实足够的坏,足够的不要脸,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自负和心灵强大,让他能够成为足够成功的人。

    可现在,这个表情失败和颓废的男人,哪里像他意气风发的老板。

    江恕掐灭烟头,声线扭曲道:“分不清,也不想分清,那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空气里一片静寂,无声地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乔西抬眼道:“老板,不如……让我跟周先生谈谈吧,有些话您不

    ()    方便跟他说,但用我的口传达会更好。”

    听了此话,江恕收起颓唐的神情,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向乔西。

    他凝视乔西良久,微笑着开口道:“难得那么殷勤,你想要什么?”

    “奖金。”

    “什么?”

    乔西理所当然道:“当然想要是奖金。”

    江恕冷冷地睨着乔西,突然开口道:“济慈看上的人不会是你吧?”

    乔西愣住:“老板,您在说什么?”

    江恕若有所思道:“他今天突然跟我说,万一他有喜欢的人我会怎么做?废话,当然是灌水泥处理掉。可他最近又没接触其他男人的机会,能驱使他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因为他最近有接触到年轻男人。”

    不管他在周济慈面前表现得多好,称述自己的罪行时有多声泪涕下,但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在乔西愣神的神情下,江恕眯起眼:“仔细想,你接触到济慈的时间也不比我少,而且你也长得不差……”

    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惶恐。

    港城的都市艳闻他可是听说过,有个老板因为工作繁忙,于是拜托刚上大学的弟弟照顾他媳妇和孩子,结果弟弟把老婆孩子一起拐走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在他无尽的畅想中,乔西的表情从惊讶到嫌弃,最终面无表情:“老板,我刚替你加班回来,没时间和你玩爱情游戏,您不如先把加班费打我卡上。”

    就不该同情他,果然还是个死恋爱脑,真下头。

    两人沉默地对峙良久后,最终还是江恕败下阵来,他笑着拍拍乔西的肩膀:“我跟你开玩笑呢,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你是我的亲信,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乔西垂下眼,轻声道:“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对老板的人有非分之想。”

    他把江恕的手从肩膀上薅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所以,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江恕想了想,开口道:“那你去帮我做个说客吧,试试也行,你向来做事滴水不漏的。”

    第二天,江恕不情愿地去上班,乔西按约定去做说客。

    周济慈刚醒来,就看到坐在床前的乔西。

    乔西轻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周先生。”

    他其实很眼熟这个秘书,江恕偶尔不在家时,会让乔西在家陪他,但他们之间的最多的交谈莫过于:

    周先生,今天要什么茶点?想看什么书?

    周先生,老板今天不回家,您可以不用等他。

    他就像江恕的影子,虽然周济慈经常忽视他的存在,但他其实一直都在,偶尔他的眼神看到乔西时,这个长发男人会对自己欠身行礼,淡淡地笑。

    没看到影子的主人,周济慈疑惑道:“你怎么来我这里?江恕呢?”

    乔西笑道:“老板去上班了,不过原来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看到我,就会下意识地询问老板在哪里。”

    他到底在说什么?

    周济慈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但乔西全然无视,继续温声道:“其实,老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对吗?不然,你大可不必跟他回来。”

    周济慈一瞬间明白他的来意,直接道:“你如果想当你老板的说客,有话直接说吧。”

    乔西平静道:“因为工作原因,我调查过你的感情史,你和希尔德之间会产生爱情并不奇怪。但是,林琅,我实在想不通他有哪里吸引你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的身边缺人,而他刚好是符合你要求,而且是最死缠烂打的人。”

    周济慈不自在地抿唇,林琅委实勾起他不美的记忆。

    他当时刚从英国回来,没有拿到护照,也不能总是麻烦秦洋,就去一家地下酒吧当服务员,因为那里不需要身份证明。

    得益于他十几岁就混迹各大赌场赚生活费的经历,他调酒的技术勉强能混弄过去,一来二去也有不少熟客来和他聊天。

    林琅是追求他的人里最执着的人,手段却温和很多,很多时候,他只是呆在角落里看周济慈调酒,然后在下班后献上一小束花,有时是一小串紫罗兰,有时是一小束郁金香。

    关系的转折是在一个冬天,酒吧还没有开张,那年冬天的雪下得很大,周济慈上班时在店门口看到个小小的身影。

    他小跑到自己面前,欣喜道:“今天可以第一个把花送给你吗?”

    周济慈看向他的手,他握的是一小束冬蔷薇花。

    看到他冻得红彤彤的鼻子和亮晶晶的眼睛,周济慈突然心口抽动了一下,一瞬间感受到了光和热。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是喜欢吗?是喜欢的,谁不喜欢对自己热情真挚的人,哪怕是假装的。

    爱?远远谈不上。

    但他对江恕的感情复杂很多,他确实讨厌过那个男人,恨过,愧疚过,也被感动过。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混杂在一起,让他不能确认里面有没有爱情,他也不能确定他现在的感情是不是愧疚和感动占上风,所以不敢轻率地做出决定。

    乔西继续道:“你也知道老板的人,他认定一个人,是决定不会放开手的,你大可给他时间,磨个三年五年的,石头一样的心也能磨化。”

    周济慈轻笑一声:“看样子,我反正摆脱不了他,你是想说与其最后闹得难看,不如趁他还有耐心哄我的时候,趁早答应比较好。不愧是他座下的第一走狗,那么忠心耿耿。”

    乔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这样生活下去不好吗?陪伴不也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吗?从你小时候的经历来看,你是很需要人陪伴的,老板为什么不能成为那个人呢,爱和陪伴本身就是一体的。”

    童年的经历被提起,周济慈皱眉:“别用大数据的方式解读我,我不是你的研究对象。”

    乔西低头:“如果对你造成冒犯,那我很抱歉。”

    见周济慈表情缓和,他又继续补充道:“但我还是想纠正你一点,老板对您是绝对有耐心的

    ,反而是周先生你,你不是对老板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吧?老板来救你的时候,你那个眼神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仿佛是被戳中心思一样,周济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乔西也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继续温声道:“你其实意外地好追,但凡有个正常的人用正常的手段追你,你都会被打动,然后和那个人在一起。可你就是倒霉遇到些精神变态的人,真可怜。”

    像是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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