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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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咖啡？跟谁啊？”“谁谁谁？”陈颂飞追问，“哪个客户？没听你说啊。”
可能隔了三五秒，也可能只有短短的半秒，林宜听见他用如常的语气接话，简单明了回：“相亲。”
瓷碟和银质餐具在盘子里磕出一道声响，林宜霍然转过头去。
起哄声顿时炸开。
霍沉：“你家里这么急？”
付泽唯好笑，眉梢微抬，餐盘换了边手，往外走：“怎么你也八卦。”
“喜事啊，老付！”陈颂飞拍他，“那姑娘人怎么样？”
“你家给你介绍，该不会是哪个干部的……”
霍沉给了陈颂飞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嘿嘿一笑往嘴上拉了个拉链，没往这话题上深入了。
“啧，要不是性别卡着，我也想进你家的门。”陈颂飞摇头晃脑，“早嫁进你家，我这几年也不至于过这么凄惨，创什么业啊还。”
“要不，哥们去变个性？”
“滚。”他低低笑骂。
一张餐台分割两端，像是另一个世界。
林宜出着神，第一次没有收回目光的，长时间的看向那方。下一刻，付泽唯回了头，见她怔怔的神情，愣了一下。
很快这种神情被收回去，又恢复成了那安安静静的惯常表情。
“林宜。”他提醒，“记得看微信。别忘了。”
应该要收回眼神。
可林宜沉默在原地，看着他，隔了会儿，嗯了声。
他颔首，想起什么，又问：“一会这边结束，你怎么回去？”
她顿了顿：“我坐地铁。”
“外面下暴雨，你住那么远，地铁方便？”
“……嗯。”
他笑，没有戳穿，也没有再追问。沉吟一刻，简单开了口：“这样。你走的时候，来跟我说一声。”他说，“我叫个朋友送你回去。”
林宜又是沉默。几秒后，才道：“不用了。”
“顺路的事，你别客气。”
“就别跟我太见外了——”林宜见他展着眉眼，情绪松弛，桃花眼里散碎着光，仿佛流转回了数年的光阴，叫她：
“同桌。”
.
回去的时候，林宜并没有去找付泽唯。
离开前，她转身朝那边看了一眼，人群热闹，他的身边总是围着形形色色的人。
路上依旧在下雨。
只是雨势小了许多。
从地铁口出来，到小区还要走将近二十分钟。林宜撑着伞，路灯在雨里晕成了模糊的光影，四周只剩下雨打在伞面的噼啪声。孤静得出奇。
拿手机时，钥匙从包里掉了出来，她蹲下身捡。
雨水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汇聚成了一汪小水洼，暗光里，一只蜗牛正在雨水里缓慢地爬着。
已经快爬向了水洼的深处。蜗牛的壳渐渐被淹没在水里，像一小座即将被淹沉的孤岛。
林宜伸出手，小心捏住它的壳，将它放上了一边的花台。
她出了神看着，一时蹲在原地，没有起身。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一声。
小小的蜗牛了无方向，茫然在花台上慢慢爬着，忽然掉下了台子的边缘，又跌回水里。
一股极重的无力感从心底深处漫了上来。
没有来由。没有原因。林宜看着水坑，突然从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突然想冲回地铁，想冲回酒店的宴会厅，想冲到他的面前。
这个想法几乎在一瞬间快烧光了她的理智，可林宜浑身紧绷着，绷得下巴都在痛，却也只是一动不动，沉默蹲在了原地。
伞柄被握得发痛，林宜松开了点手，低着脸，注视着蜗牛。
慢慢，慢慢将下巴搭在了膝上。
这是第一次。
林宜觉得该走了。
.
次日上午，闻世科技。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隔了片刻，里边传来了回应。
“进。”
林宜进去时，里面的人正在打电话。
“……嗯，见过了。”见是林宜，付泽唯意外一怔，屈指轻点了一下桌面，示意她先坐。电话那头又问了句什么，他笑，“您急什么。”
他似乎是刚睡醒，边单手敲着电脑在忙，边接电话，话音有几分难得的倦懒。
“昨天哪来吃饭的时间。”
“行。下次。”他应，“我公司这儿还有事。”
林宜看着他打完电话，直起身，身上还是昨晚庆功宴上的那件衬衫。
“付泽唯。”默了默，她问，“你昨天睡在办公室吗？”
“嗯。有点工作。”
林宜看着那只敲在键盘上的修长手指，反复煎熬了一晚的措辞，出口却忽然一转：“你以后，别太累了。”
键盘声停了。付泽唯抬眼：“嗯？”
顿了顿，林宜抿了抿唇。
她摇头。
“不好意思，忘了你在。”付泽唯按了按眉骨，给她道歉，不再回复工作，修长手指搭在键盘一侧，“怎么了，找我。”
“是转组的事？”
安静良久。
“不是。”
“那是——”林宜静静将一张对折的纸放在桌上，付泽唯的后半句停住了。
他展开纸，只看了片刻，稍愣了愣，便彻底静默下来。
直到林宜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辞职了。”
“……”付泽唯抬起眼，神色有几分始料未及的意外，“怎么——”
“你要辞职？”他渐渐拧眉，顿了会儿，语气维持在不伤自尊的寻常，问，“林宜，你遇到什么难处了。”
“没有。”林宜又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
林宜这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看着他。
看他不带任何架子的，语气询问地，也看着她。
夏日的阳光穿过窗打落在他身上，面前的人视线探询，下颌被勾勒得像晕着光，周身都浸在阳光里，轮廓朦朦胧胧，连衬衫袖口都被光照得雪亮。
连光都偏爱的，这么一个人。
这么近。
林宜轻轻地，动了动手指，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个下午。
教室里，付泽唯就睡在一旁的课桌上。
那时林宜偏头看他，看阳光染亮少年漂亮的鼻梁和发梢，很久，她轻轻伸手，只敢把手心贴在他的桌上。
摸到了桌面光照的暖意。
像也触碰到了他。
林宜在那一个下午，一颗心变得充盈而平静。
她曾拥有过一下午的阳光，也曾拥有过一下午的少年。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在过去。
如果一转头，旁边还是课桌前，他在闲转着笔的侧脸。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已经很好了，林宜想，她不能贪求阳光总一直照在她的身上。
“付泽唯。”于是她开口。终究还是落下了手。
林宜在阳光里静静看他，看着这场十年方醒的，触手难及的幻梦，轻轻说：
“是我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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