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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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下了入夏的第一场暴雨。华灯初上，瓢泼的雨势一阵阵浇在落地玻璃窗上，雷鸣轰隆作响，一墙之隔的酒店宴会厅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轻松惬意。
今天是闻世科技新一轮融资成功的庆功宴。三年时间，从由三位名校毕业的创始人带头的创业小团队，发展到今天的业内奇迹，闻世已经一跃成为科技圈内受各路追捧的新贵，一时风光无两。
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厅内，主桌上，两个年轻的创始人扬着笑容，正跟合作方碰着杯。
陈颂飞聊完一通客套话，悄悄在桌下拐了霍沉一肘子：“老付他人呢？还没到？”
霍沉低声回：“在庆南路撞车了，还在处理。”
“撞车？！”陈颂飞脸色一下变了，“人怎么样？！哪时候撞的？刚才？？”
“问过了，放心。人没事。”
霍沉比他冷静：“半个钟头前给我发的微信，路滑，车屁股被人撞了。”
陈颂飞惊魂未定，舒了一口气，想想还是放心不下，低道：“你应付下先，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陈颂飞拍着霍沉起了身，拿过手机就往外走，穿过大厅里三五成群的人，冷不丁撞了一记别人的肩膀，回头说了句抱歉。
“没事。”
女孩的回答慢声细语，陈颂飞一看，愣了一愣，是熟人：“林宜？”
林宜往后小幅度地退了一步，将两人拉开到了她固有的距离。陈颂飞习以为常，跟她打了声招呼。
“你今天头发散下来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他顺口说，“还以为你晚上又要留公司加班，不来了呢。”
林宜摇头，停顿了会儿，像是在考虑说什么话回他比较合适。
过了两秒，才温温静静地回：“我这周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噢。”陈颂飞点点头，“那挺好。”
说来也稀奇，林宜也算是从创始起就在他们团队里的一份子了。从最艰难的初创期到现在熬出头，也算是一起吃过苦，患过难，但陈颂飞满打满算，都跟她算不上熟。
林宜平时只做事不说话，陈颂飞心说，也就只有老付能跟她说上几句，存在感实在是有些低。
更别提公司在第一轮融资成功后，林宜主动提出了要转到别的组，离开核心产品组。
她的能力确实不属于顶尖水平，可能觉得留在核心组压力大，转组的申请表还是陈颂飞批的。从那之后，就更没跟她碰过几次面了。
“那你——好好玩。”
陈颂飞没话找话，林宜看出他的词穷，点了点头，主动拿起手机。
“我给朋友发个消息。”
“行，那回头聊。”
林宜转头见陈颂飞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放下了手机。原地站了会儿，她挑了一个靠窗的餐桌位过去。
厅内觥筹交错，人群几乎都聚在前方，靠近角落窗边的这一桌，一时间竟只有她一个人。
林宜习惯这样的独处，目光往聚集的人群看。
细致地慢慢找了一圈，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窗外大雨如泼，扭头看了许久，林宜垂眼，起了身。
大概是不会来了。
一阵闹哄哄的喧哗声突然响起，小声交谈的人群也开始骚动。
“泽唯——”
林宜动作一顿。
大厅入口，有人快步迈了进来。男人一身剪裁简约的衬衫西裤，身高腿长，迈进来的步子都像是落拓带着风。
付泽唯手上还拎着件淋湿的西装外套，迎面对上招呼他的人，眉舒目展地笑着说了句话。
林宜听不见那边的交谈，脑中却已慢慢补全了语气，音调。
甚至每一个咬字的尾音。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
就是有人天生具有光芒瞩目的吸引力，属于人潮的中心，一出现，就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全场的焦点都在这个姗姗来迟的创业新贵身上——据说团队发展前期，他一个人就包揽了大部分技术研发的内容。这么一个仅凭脑力就创造出惊人商业价值的人，真人看起来，却比新闻报道的图片里还要年轻。
甚至，好看得有点过头了。
付泽唯手上还拎着那件半湿不干的外套，旁边陈颂飞看不下去了：“你让小晴替你拿着吧，这么拎着多难受。”
“小晴！”他叫。
不远处戴眼镜的女人应声，付泽唯也看了一眼。
他从暴雨天自己开车过来，中途还处理了一场追尾事故，连西裤裤脚都浸湿，此时脸上却没见半点的窘态。
大厅吊灯细碎璀璨的光照下，男人气质孤拔出众，还带着笑。
长眉，挺鼻，额发抓上去，露出了他立体的额庭，底下桃花眼深邃，瞳仁被映出偏浅的琥珀色泽，好看得几乎是勾人了。
可这么一双眼，看人时却没带任何轻佻的意味，眼神洒落，年轻意气，说是没毕业的大学生也毫不为过。
女人霎时晃了一下神。
“不用，湿的。”付泽唯笑，带着陈颂飞往里走，将西服抛到一旁餐椅的靠背上，“随便一放的事，别祸害别人。”
“……行吧。”
“万把块的衣服就这么丢，你也真是不心疼。”陈颂飞吐槽了一句，又关心问，“车子怎么样了？”
付泽唯轻描淡写：“后围板撞废了。”
“我草？？”
“没多大事，送修了。”
霍沉见付泽唯过来，一贯稳静的脸上也露出个笑，转过脸朝餐台那边示意了下，招呼：“走吧，拿点吃的。”
三人在长型的自助餐台前拿餐，不时有人过来殷勤攀谈，递名片。
“总算是熬出个人样了。”等人走后，陈颂飞感慨，“想当初哥们放弃千万高薪，千万啊，一硅谷未来之星，姚老得意门生，每天求爷爷告奶奶的满世界拉投资，悲惨得像条狗一样。”
“省省，没到自恋的时候。”霍沉道，“现在也才刚起步。”
“啧，我说，你能别破坏气氛？”
付泽唯唇角带笑，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忽然余光一扫，定了定。
“林宜？”
隔着餐台，对面正低头拿餐的人手顿了顿，抬起脸，低低“嗯”了一声。
林宜只看过付泽唯一眼就快速垂下了目光，像是只有对眼前的餐盘感兴趣。接着，她听那熟悉的，玉叩一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什么时候过来的？”
顿了会儿，她回：“七点半左右。”
他语气有些意外：“这么早。”
林宜又嗯了声。
“对了。”
想到什么，他笑问：“上周给你发的微信，你是不是忘了？还没回复我。”
林宜手上动作再次顿了顿：“……嗯。”
他给她发来申请表，提议她重新转进核心组工作，林宜心想，怎么会忘。
他的那两句消息，每一个字，连同标点符号，林宜都点开看过好几次。
很多次。
林宜知道付泽唯是好意。
而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拒绝。
或者说，不想拒绝。
她不想对付泽唯发去拒绝的话，就只有沉默。
“我回去再看一下。”林宜说。
他说好，点到为止的寒暄，两人在一张餐台的两侧，各自交错往前，拉开了距离。
林宜低头走了几步，停下来，垂眼看着面前的一小块蛋糕。
声音没有彻底淡去，在耳边继续响起。
“哎，老付，”陈颂飞过去，“我想起来了，你今天不是从机场过来呢吗，怎么会跑庆南路去了？”
“有事。”他回，“去喝了个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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