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已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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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年岁里最绚丽的记忆。她是那样喜爱珍重着她的夫君,如何能狠下心来伤他害他分毫。
窈窈泪眼盈盈,从榻上起身,背脊笔直跪在了谢归周跟前。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我夫君不过只是个皇族王爷,您是君他是臣,您何必如此执着不肯放过他。”她称他陛下,跪地叩首字字恳求。
可这一幕落在谢归周眼里,却格外刺目。
他喉间冷笑不止,望着她那双泪眼,声音分外残忍:“原本你中毒之后,我还曾后悔。那毒实在霸道,我忧心你受不住折磨,今时今日才算明白,你就该受这份折磨。
剧毒在身都敢背弃旧主,若是连这毒都没有,想必今日你为了你那夫君情郎反过来取我性命也做的出来。”
谢归周话里满是嘲弄,窈窈咬紧了唇,闭眼压下情绪。
良久后,才开口说话。
窈窈从前年幼不知轻重,当真将谢归周视作至亲。
可她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闲来逗乐的玩意,算他哪门子的亲人。
然而他待她有救命之恩抚养之情,又的确是她的主子。
窈窈喉间哽咽,话语却分外决绝。
她说:“陛下,窈窈这条命是您救的,您要取随时可以拿走,但我,不能为了还您的恩,害我夫君。”她手拉着谢归周的衣摆,话音郑重满是坚决,将那苍白的面容都衬出几分凌然。
谢归周眸光既冷又寒,视线落在窈窈腕上的镯子后,怔了片刻,而后眸中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恨意,话音满是嘲讽同她道:“你以为你为了你的情郎牺牲性命,就是全了你们之间的夫妻情意吗?不,那是愚蠢。
夫妻情意,呵,情之一字最是可笑,更何况是谢砚舟那种满身都是伪装的人,你以为你同他真的有情?窈窈,我教过你的,你不该如此天真愚蠢。
你说你拿命还我?可是窈窈,你的命不值钱。我要的,是他谢砚舟的性命。”
谢归周话落,拍了拍身旁的卧榻,声音低缓却仍旧冷厉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谢砚舟一日活着,我便一日不能安枕。窈窈,我告诉你,谢砚舟的命,我势在必得。”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行将就木,实在不甘心死在谢砚舟前头,他一定要取谢砚舟的性命。
此时此刻,谢归周的言语神情,都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修罗,逼得窈窈跌坐在地,惊惶失措。
谢归周抬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拖着她来到了御殿殿门处,望着外头长长的御阶,在她耳畔低低说:“窈窈,别犯傻,我相信半年之内,你会重新踏上这处御阶,给我一个想要的答复。”
此时此刻,谢归周心里清楚,若是真要依着窈窈自己的心思,她根本不会在帮自己,可她身上种了那味毒,就由不得她照自己的心思行事了。
那毒让人生不如死痛苦至极,当年就连战功赫赫的名将都会受不住叛变,更何况,窈窈一个寻常弱女子呢。
窈窈浑身脱力,连勉强站着都难,谢归周吩咐宫人抬了架小轿上来,送她上了小轿。
“窈窈,我希望下一次见面时,你手里能有我想要的那东西,不要让我失望。”他话音低沉,最后同窈窈道。
窈窈在小轿内,攥紧了手掌,低垂眼帘压抑情绪,始终不曾言语。
良久后,谢归周开口吩咐宫人动身,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窈窈踏上了回府的路程,另一边距离宫城不远的靖王府内,比之今日宫中御殿的压抑也不遑多让。
王府书房之中,房门紧闭,那书房桌案上摊开摆了五幅画像,画中人都是谢砚舟自己。
这些画像,本是宫廷画师所绘,在谢砚舟十四岁到十九岁的五年里,每逢生辰画师便会以宫中太后的名义来给他画一幅画像,美其名曰是给病中不便见人的太后聊解思子之情。
可谢砚舟拿到这些画像,却不是在宫中。
他是在金陵花楼的暗室里拿到的这五幅画像。
那处暗室,正是窈窈离开花楼前所居之地。
谢砚舟本就多疑,当年窈窈到他身边之时,他便存了怀疑,后来果然发现她是宫里那位的暗棋。
再之后,他暗地里翻遍了窈窈出身的花楼。在那处窈窈生活了许多年的暗室,看到了这几幅画像。
那些在他生辰画出的画像,从未送到宫里太后跟前,反倒一一送往金陵花楼暗室。
为的便是让那个日后奉命来到他身边的人,足够了解他。
谢砚舟在看到那些画像之时,感叹谢归周当真是费尽心思,心想怪不得那窈窈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似是照着他的心意长成,无不是他喜爱的模样。
原是如此啊。
谢归周寻了一个生的肖似他少时钟情的未婚妻模样的小女娘,费尽心思布局谋划,用了整整五年将她教养调教成他喜爱的模样。
难怪他会着迷。
金陵花楼的管事,可不了解他,真正了解他的,是谢归周。
那五年里,每逢谢砚舟生辰后,谢归周总要称病罢朝一月。谢归周身子的确不好,谢砚舟也曾以为他当真是病了,看到那些画像时才明白,他不是病了,而是要借口称病,南下金陵,亲自将画像送往金陵暗室,然后在那五年里每一年的那个月,伴在窈窈身边,一点一点将她雕琢成如今的模样。
谢砚舟眉眼阴沉,抬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窈窈一早入京,眼下,已经是午后了。
她去了这般久的时辰,几乎是一整日,到此刻还未回来。
谢砚舟抿唇静默,片刻后,收起那些画像,放入书房暗格。
存放画像的暗格里,除了这些画像,还放了一封书信,那封书信是谢砚舟命人详细调查的窈窈的过去。
当初这封信送来时,探子回禀谢砚舟说,窈窈并非寻常棋子,而是谢归周精心培养的暗棋,他们之间关系并非寻常主仆,又将详细的信息写在了信中。
谢砚舟拿到那封信后,迟疑了番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缘由,始终不曾打开。
一直到现在。
他将画像在暗格内放好,视线落在了那封信上,眸色变幻几番,突然抬手将那封信取了出来。
信封都已有些泛黄,谢砚舟抿唇将它打了开来。
原本早该看到的信件,在他刻意逃避后,迟了这么久,还是出现在了他眼前。
信中写,
谢归周十余年前离开睿王府,再回来时,身边便带了个小女孩。
听闻打她出生便养在身边,珍爱至极,有如掌上明珠。
那姑娘名唤窈窈,极为依赖谢归周,谢归周待她也十分纵容。
小姑娘年近十岁,仍要谢砚舟在他卧房另置一张小榻,不肯自己独居一室。
谢归周娇惯她的厉害,由着她胡闹。
他的私邸卧房里,每晚都能传来谢归周诵诗讲经哄她安睡的声音。
直到那小姑娘十岁生辰后,谢归周身边,才没了她的存在。
信中还说,那小姑娘,不唤他兄长,反倒直呼他的名字,唤他——“周周。”
谢砚舟忆起当年新婚之夜的景象,攥着信纸的指节力道大的将纸页都捻碎了几分。
他同她的新婚之夜,她身边的那个嬷嬷,在喜房内下了迷情香。
迷情香,顾名思义,迷人眼乱人情,闻后便会将眼前人视作心中人,动情万分不能自抑。
谢砚舟曾经以为,那嬷嬷用香只是为了让他将本就和他少时钟情的未婚妻模样肖似的窈窈,认作心底人,意乱情迷。
到此刻,才意识到,或许,那香,不仅仅是给他一人下的。
那日新婚,窈窈痛极垂泪,伏在他肩头唤的那声“舟舟”,或许,不是换他。
谢砚舟曾经以为,她唤的,就是他谢砚舟的名字,到此刻才后知后觉明白,也许,那一夜,她痛极难耐,泪眼盈盈唤的——是“周周”。
是谢归周,是她青梅竹马自幼相伴亲近至极的人。
不是他,不是他这个她奉命来杀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