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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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漠然,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从江来身上一掠而过,随即侧过头继续和梁松交谈。江来快速扫了一圈,除了秦郁上、梁松和仇波,还有《分秒》的制片人、副导演和几个演员,包括乔阮。
梁松先开口:“江来,没等你来我们就开始了,主要是乔阮说太饿了。”
乔阮虽然干着场务的活,但还是姿琅的艺人。他进组后没正经吃过东西,正夹着菜吃得不亦乐乎,听了梁松的话一口虾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满面通红。
梁松接着说:“主要是被我压榨狠了,小孩怪可怜的。”
众人纷纷笑起来。
江来知道梁松是为他解围,感激地笑了笑:“路上堵车,是我来晚了,抱歉。”
谁知这正好给了仇波借口。
仇波四十出头,谢顶啤酒肚,一开口就透出一股中年男人的油腻:“堵车可不是借口,江来,你怎么也得罚酒三杯吧。”
仇波倒了满满一杯红酒,搁在转盘上转到江来面前,把他最后的路也堵死了:“我知道你们拍摄任务紧,所以今天咱们喝红酒,你可别拿不会喝说事啊。”
众人安静下来,数道目光都集中在江来身上。迟到的确是他理亏,江来面上笑意不减,满满一杯酒举到眼前。
隔着晃动的暗红色酒液,他似乎看到秦郁上在看他。
应该只是错觉,江来仰脖,喉结在白皙的颈部滚动数下,一杯酒尽数流进胃里。
乔阮皱了皱眉,刚才他也被仇波硬拉着喝了两杯,后来直接甩脸对方才消停,此刻对江来生出点同病相怜之感,下意识就抽了张纸递过去。
江来接过纸,擦了擦嘴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乔阮愣了两秒,回神。
他干嘛要给江来递纸啊。
“好,再来一杯!”仇波站起来,作势就要倒第二杯。
就在这时,秦郁上突然道:“上菜吧。”
桌上只有冷盘,梁松特意吩咐等人到齐再上菜。
梁松看了眼时间:“俞珍呢,怎么还没到?”
恰好制片人手机响了,挂线后说:“俞珍经纪人说她不舒服,不来了。”
“那行。”梁松看了一圈,指着秦郁上旁边给俞珍预留的空位说,“江来,你就坐那儿,坐下咱们就开始。”
江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这么一打岔,仇波不好再提罚酒的事,只能讪讪坐下,又不甘心地朝江来望了一眼。
谁想半途对上秦郁上的目光,明晃晃的警告,仇波心里一惊,赶紧收回视线。
空腹饮酒让江来的胃部有些不舒服,但比起身体上的不适,心理的不适要更严重。满桌佳肴变了味,浓烈的血腥味自记忆深处散发出来。
江来在桌子底下按住了小腹。
他面上不显,在另一边的制片人挑起话头后,还游刃有余地应付。
制片人说到兴起,端起酒杯:“小江,来来,咱俩喝一杯。”
江来愣了愣,不待举杯,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耳边响起秦郁上的声音:“刘制片,我敬您一杯。”
刘制片受宠若惊,转脸把江来抛在脑后,激动地酒差点撒出来:“不敢当不敢当,我敬秦老师。”
梁松见江来夹在中间,以为他受冷落,便道:“江来,来,跟我喝一个。”
秦郁上一杯下去,立刻又给自己斟满,对梁松说:“老师,我再敬您一杯。”
梁松红光满面,乐呵呵地说:“这杯我跟江来喝,你旁边排队去。”
秦郁上端着酒杯的手没有放下,垂眸看了江来一眼,问:“江老师,我能插个队吗?”
众人此刻多少看出些门道,江来也意识到秦郁上是在替他挡酒。
只有梁松还粗神经:“你都问了江来能不给吗?出息。”
秦郁上连敬两杯,喝完后随口起了个话题,成功地把梁松地注意力拐偏了。
等秦郁上落座,江来倾身过去,小声说:“我自己能应付。”
桌上气氛正酣,众人纷纷起身敬酒,梁松来者不拒。秦郁上垂眸搅动汤羹,似乎根本没听见江来的话。
片刻后,他目光轻纵,瞥见江来起身,转过屏风后走出了包厢。
江来一走,秦郁上绷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一整天他除了两碗粥什么也没吃,连续三杯红酒,此刻不仅胃部,五脏六腑都烧得难受。
抬手解开一粒纽扣,秦郁上仍觉得气闷,便起身也离开包厢,刚到门口就听见说话声。
“有酸奶吗?”嗓音清冽,是江来的。
另一个应该是服务员:“有的,请问您要什么口味?”
“我朋友对芒果过敏,所以一定不要有芒果。”江来说完,却忽然安静下来。
江来知道他对芒果过敏。
这个念头在秦郁上脑子里转过一遭,一句“你怎么知道”就要出口。
然而他只是脚步微顿,旋即与江来擦身而过。
江来愣了愣,目光追随秦郁上,服务员在旁追问:“先生,您要什么口味?”
江来不确定秦郁上偏好的口味,保险起见说:“原味吧。”
服务员离开后,江来望着快走到走廊尽头的秦郁上,不待大脑发出指令,双脚已经先一步跟了上去。
洗手间里,秦郁上弯腰在水池前洗手,身后传来门开关的吱呀声。
他没有抬头,似乎对来人是谁漠不关心。
相似的场景,同样的人,江来立刻想起酒会那一晚。他犹豫几秒,还是走过去:“秦老师,感觉怎么样?”
秦郁上自己胃不舒服还为他挡酒,江来既关心对方的状况,也好奇对方的动机。
秦郁上这才直起身,在镜子里同江来对视,那双眼深邃到仿佛能看透人心:“三杯酒,还你三碗粥。”
声音低缓,带着酒后的沙哑。江来愣了愣,了然道:“我只是举手之劳。”
秦郁上说:“我也是。”
江来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是江棠承。
江来看了秦郁上一眼,走到窗边接起。小孩在那头问他什么时候能走,江来道:“还要一会,我也想你,你先回酒店,洗香香等我,我很快回去。”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中被放大,分毫不差传入秦郁上耳中。
他忍不住侧头看去,江来眉眼带笑,与平日里礼貌客套不同,是从未示人的缱绻温柔。
洗手间里点了舒缓精油,秦郁上额间青筋却清晰可见。江来看出对方在强撑:“不舒服的话,我让小周送你回酒店。”
秦郁上一口回绝:“不用。”
语气带刺,江来攥紧了手机。
话说到这里似乎遇上死路,饶是江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谁料秦郁上忽然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两清了?”
江来以为他还在说三碗粥换三杯酒的事,他不确定秦郁上有没有喝醉,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嗯,两清了。”
离席太久说不过去,江来打算回去,路过秦郁上身边时说:“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秦老师,杀青快乐。”
秦郁上不知被什么触动,忽然又吐出两个字:“没清。”
江来:“嗯?”
“没清。”秦郁上急切地重复,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江来的手臂。
随着距离急剧缩短,江来嗅到了秦郁上身上淡淡的酒气。
秦郁上眸色沉沉地望过来:“我手帕呢?”
江来愣住。
“江来。”秦郁上头一次叫这个名字,声音很轻,生怕惊醒一场梦,“把我手帕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