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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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观来说把苏瑾毅送到东问书院,有些羊入虎口之举。

    但却也是目前苏家保存些实力最好的办法。

    因为阁老有阅奏折,暗中拦截奏折的权利。

    相比拦崔恩侯的奏折,他苏华倒不如以退为进,先与东问书院的幕僚们周旋,曝光些是是非非。

    琢磨着走一步看三步,苏华也不多少说其他飞快命人打包苏瑾毅的行囊,甚至亲自把苏瑾毅送到东问书院,还叮嘱人好好读书,等明年直接下场参加府试,不用再参加接下来的三场县试。

    嘱咐好后,苏华碰巧遇到了东问书院的院长陈庭。

    与人手谈一局。

    “苏阁老,你的嫡长孙苏瑾瑜已是我嫡传弟子。”陈庭瞧着对方如同自己所料一般依旧稳稳当当下个棋,笑着落子赢了三子,边开口直言自己的态度,“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意,瑾毅是个幼儿,又是尹兄的外孙。我没必要让他仕途也有污点。”

    “感谢您抬爱。”苏华起身,对着陈庭恭敬行了一弟子礼后,缓缓开口:“这张贴答卷……”

    “其实张贴不张贴答卷,我并不在意。”面对阁老的弯腰鞠躬,陈庭坐的稳稳当当,还打断对方的解释,道:“我只是琢磨不透明德帝对崔家到底什么态度。你常伴皇架,昔年还是上书房侍讲,总能揣测出一二来吧?”

    苏华腰更弯了些:“不敢忘记先生昔年的举荐之恩。以学生来看,明德帝之所以屡屡纵容崔恩侯,容得崔家次次放诞,是想得崔恩侯,确切说是武帝的认可。”

    “认可?”陈庭眉头一挑,抬眸看向躬身的苏华:“有点意思。详细说说。”

    “崔恩侯只认武帝爷为帝。”苏华低声:“这样的臣子若是臣服,对于明德帝而言也是功绩。”

    “是吗?”陈庭嗤笑了一声:“我以为明德帝强调上书房的教育,还要让天下贡院官学知道上书房版本的四书五经,是为了打破世家以及书院的垄断,一统书册,为日后张贴红笔答卷做铺垫!”

    冷不丁听到这话,苏华瞳孔一震,“您……先生您这话……”

    以明德帝上位隐忍筹划的性子来看,徐徐图之好像……好像有对?!

    想着,苏华只觉得自己脖颈上都悬着沾血的刀刃。

    “学生惭愧,未……未想到此事,还请……请先生赐教。”苏华感受着自己背后源源不断溢出的冷汗,止住为自家留存子弟的心眼,竭力让自己看向陈庭的双眸带着恭敬以及崇拜。

    陈庭依旧端坐,神色淡淡的摩挲着手中的黑子,“那你觉得崔千霆今年会不会乡试榜上有名?”

    迎着这一声质问,苏华脑海浮现万千,小心翼翼道:“虽……虽然明德帝当朝以考校伴读举例似乎在说明崔千霆文武双全不是作假。毕竟昔年也有宫宴,甚至还有其他部落使臣挑衅过崔千霆。”

    “但学生私以为崔千霆策论太过锋芒,与明德帝稳打稳扎之行相反。因此明德帝宁可选中崔恩侯为利刃,也不会选一个真有真才实学的崔千霆。”

    “也对,权利给了崔千霆或许就收不回来了。还不如容一个纨绔闹腾。”陈庭笑着点点头:“难怪我父亲对你多番提点,看来苏阁老还是有自己的政见的。”

    苏阁老努力挤出微笑,硬生生应下对面不过三十来岁年轻后辈的点评。

    “先生您谬赞了,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也当有些建树方可回报师父的恩情。”

    “那你就通知下去,咱们袖手旁观看看崔千霆到底有几斤几两。”

    苏华垂首称了一声是。

    但饶是有了主意,苏华等了又等,没等到崔恩侯的奏折,还是有些忐忑。

    明德帝不按常理出牌,这崔恩侯似乎也染上了“说话不算话”的臭毛病!请奏张贴答卷啊,这样子不是能确保你弟弟起码可以展示自己的才华吗?!

    被不少朝臣希冀上奏的崔恩侯自己也颇为纳闷:“崔千霆你拦着我上奏干什么?把答卷贴出来,你或许就可以榜上有名了。”

    “连皇帝都要自证上书房教育了,你不得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崔千霆握紧手中的弓、箭对准把心,凉凉回答:“让你当靶子被人射?还是我当靶子?”

    瞧着破风离开的箭、翎直接穿透第一个靶子,带着无惧无畏的狠厉朝第二个靶子而去,崔恩侯有瞬间觉得自己是那个靶子,被射穿了。

    当下闭嘴不言。

    “去训练,秋狩要是射不中兔子。”崔千霆缓缓箭翎对准崔恩侯:“我让你中风,崔瑚继承爵位!”

    崔恩侯望着眼前泛着寒芒的箭头,点头若小鸡啄米,赶忙拿起自己的弹弓:“我……我弹弓玩得很好的,打得中兔子!”

    “家里还有猎狗,也聪明的。”

    崔千霆扫了眼嵌满宝石的儿童玩具——弹弓,来回反复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弑兄的冲动,放下武器,“你无耻你厉害。我……算了,你去教崔琇玩弹弓,带着他玩玩。”

    “邪门了,这崽好学劲头要是给你多好。”

    崔恩侯闻言忍不住跟着附和:“一半给我——”

    迎着某个人的杀气,崔恩侯抱着弹弓赶紧跑去找崔琇玩。

    崔琇瞧着手握弹弓的大伯,也颇为积极:“大伯,等我写完最后一个大字。”

    弹弓也可以锻炼准头,对眼力还有手腕力量要求颇高!

    是他近期增加的课程。

    对此他十分喜欢。

    崔恩侯看看在沙盘上都一笔一划握笔端正的崔琇,额头都还冒出汗珠的崔琇,静静等人写完最后一个字。

    然后与有荣焉着摸摸人脑袋:“你先跟老裴学好基本功。然后大伯让王神医教你书法。”

    “老王的书法那可是一绝,曾经我岳父还指点过呢。”

    裴夫子闻言按着崔琇脑袋,示意人感谢国公爷好人脉!

    客观来说,书法他只会楷体和馆阁体。

    毕竟农家出身。

    当然在科考一事上,也曾屡屡落第,止步举人。全靠昔年百废待兴,尤其是军中文书少之又少,他才得一刀笔吏机会。

    又因缘巧合遇到崔镇,从而有些机遇。

    可成也机遇,“败”也机遇。

    在军中为官后,算的是军马粮草,算的是抚恤安民,早已算盘为主。

    因此在书法一道上也真不算精。

    崔琇明显有天赋,又刻苦,那是应该拜名师多学一些。

    而崔恩侯口中的王神医他也知道,是昔年崔家军医后代王子珂!

    王子珂因其父“官迷”思想,可是被逼好好学过书法的。因为当太医嘛,要是药方写得好也是可以让皇帝眼前一亮的。

    听完前因后果的崔琇佩服的点点头。

    太医和书法家都能合二为一,那他崔琇文武全才也指日可待!

    于是他越发积极:“大伯,我们练腕力练弹弓去吧!昨天瑚大哥哥教我,我已经能够弹中大兔子了。等我再练习几天,就可以弹大公鸡了。”

    “就不怕大公鸡啄你啊?”崔恩侯有些心疼自己:“咱打得中兔子就行。你爹只要求大伯打中兔子。”

    面对如此没追求的大伯,崔琇只能娴熟无比的抱着崔恩侯,昂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卖萌:“那大伯打兔子,您只对父亲说打大公鸡好不好?我想偷偷学会打公鸡!”

    “您要是不开口要训练,俞嬷嬷他们不会吩咐厨房去采买大公鸡。”

    崔恩侯瞧着为了学习刻苦卖萌的崽,心疼着点头:“行,给你买大公鸡。”

    “不过你要记住劳逸结合知道吗?”

    “知道,我跟大公鸡玩,俞嬷嬷说可以跑可以跳还可以学会躲闪保护自己。”

    崔恩侯:“…………”

    亲弟啊,你咋生出来这种好学娃啊?

    得到当家人的笃定回应,崔琇笑得合不拢嘴,牵着崔恩侯的手,难得孩子气,蹦蹦跳跳朝厨房边的小院去。

    训练完弹弓课程,兔兔和大公鸡就可以做成菜了。

    作为武将子弟,学会杀鸡杀兔子也是基本技能呢!

    虽然现在不让崔琇学,但鉴于崔家抄家目标,崔琇还是可以旁观一枪毙命的技巧~

    时间就在崔琇“文武课程劳逸结合”中流逝。

    眨眼间便到了八月。

    丹桂飘香之计,乡试来了,秋狩也即将来临。

    崔家上下所有人都肃穆以待。

    崔琇像是被这股紧张的氛围感染到了,忍不住频频看向崔千霆。

    因高凤一鼓作气拿下县试,今年也参加乡试。所以被崔恩侯一句话叫到了崔家备考。

    两个考生可以说不是互相取长补短,而是崔千霆单方面的教导高凤。而高凤这样的书香子弟对崔千霆双眸流淌的也是崇拜。

    那……那很显然真的真的真的说明父亲落榜有问题啊!

    有那么一瞬间,崔琇十分恼恨自己为何不博览群书,带着偏见不愿看话本。倘若他看过话本,以他过目不忘之能没准直接倒背如流,直接给父亲跟大伯说呢。

    反正大伯信童子命!

    可以假借鬼神之事转述话本!

    点评完最后一篇文章,崔千霆看看高凤,看看裴夫子评价,自觉自己水平还略比从前精进一些,便放下对乡试的担忧。

    把课堂留给高凤,他干脆提溜着明显有心思的崔琇去练武场:“怎么了?最近几天精神萎靡的?训练累了,那减一些课程?”

    “不!”

    崔千霆沉默的看着瞬间精神亢奋,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崔琇,啧啧了两声:“我有时候也跟着崔恩侯怀疑你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了?

    迎着上方传来的困惑,崔琇才恍惚回过神来。

    垂首看看青石板路,崔琇昂头看看神色肃穆的崔千霆,反手摸了摸自己后颈肉。

    果不其然,被拎着。

    崔琇有瞬间有些小脾气,双脚乱登,挣扎着:“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我!”

    “哟,几岁了,不是小孩?”

    才四岁的崔琇迎着这声明显阴阳怪气的话语,带着崔家子弟大逆不道的风气,愤怒强调:“我都44个月大了!”

    迎着人这一声很笃定很有崔恩侯无赖狡辩架势的话语,崔千霆想想先前被狗咬都不敢吭声的崽,轻笑了一声,顺手往草坪一丢。

    感受某个人手臂方向的变化,崔琇机警无比,回想着就地打滚的姿势,一感受到后颈力量骤然失去便立马双手护头,弯曲身体……

    后背依靠着草坪,崔琇嗅着入鼻的清香,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双眸亮晶晶的看向崔千霆:“父亲,我滚的好不好?可不可以下一个课程了?”

    “你想想自己提前预警是前摔还是侧摔了?”崔千霆瞧着站直身,脸不红气不喘的崔琇,沉声指出人应对的不足:“前摔你动作标准,但侧摔你护头,胳膊肘得断。我能控制力道,但一出荣府大门,万一有恶人袭击你,你期待对方温温柔柔把你往茂盛柔软的草堆里丢?”

    崔琇听得点评,哀伤一瞬,而后又精神奕奕抱拳,道:“多谢父亲手下留情,我会好好再练的。”

    他每晚睡觉前都在后空翻呢。

    “你还小,慢慢训练不急。我接下来重点盯你瑚大哥。他今年要参加秋狩。”崔千霆负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关于乡试?”

    “有就直白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听得如此直白的话语,崔琇昂头看看神色带着些傲然,浑身坚毅,笔直,似王者之剑,带着霸道光芒的亲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才缓缓诉说:“父亲,孩儿听得多了也模模糊糊懂一些。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瑚大哥哥文章就带着些肆意,用词粗浅一些,琮大哥用词温和,引经据典。所以两人,不能互相代笔。可大伯有时候心疼瑚大哥哥就给他代笔。我分辨不出来,但是裴夫子一看就能看出来。因为文风一样,但是人生阅历不一样。”

    谨慎着用着崔家能现实的例子佐证,崔琇双眸带着些希冀:“父亲,您……您要不要换个文风?”

    “或者……或者用词稍微年轻些,就像高凤哥哥?高凤哥哥虽然文风犀利,可有些政见看法也停留表面。”

    崔千霆缓缓与人四目相对,问:“我要是换了文风,有可能榜上有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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