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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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冰凉的枪刃横在距脖颈动脉毫厘之处时,钟晖率先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委屈。

    杨拙重生了很多很多次,他清楚;杨拙对未知的危险有异于常人的敏感,他理解。理智上他知道杨拙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拿去赌,自然不会也珍惜他,他解释中的破绽在杨拙看来也许是致命的。

    但感情上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近十天的心血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以被无视、被践踏的姿态。

    最可恶的是沉寂许久的系统竟然挑在这种时机,在他的脑海里响亮地窃笑了一声。

    【噗呲】

    钟晖彻底怒了。

    烈鬓白狮怒吼的虚影霎时浮现,钟晖燃起白焰的左手骤然攥紧银月龙牙枪的枪刃,涌出的血液沿着他的手腕和枪杆滴落。

    “好,一个两个都想玩我的命,那我今天也豁出去了。”

    怒火燃尽了惧意和理性,莫名的冲动乘着热浪飞速上升,一路顶到天灵盖。钟晖异常冷静地开口。

    “我不是钟晖。”

    “杨拙,我告诉你,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钟晖。”

    “我是从别的世界穿越来的,只不过恰好跟这个混账玩意儿同名同姓而已。”

    他掌中紧握的枪尖明显剧烈颤抖了一下。

    “至于你,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拙。”

    “我知道你的生日,知道你元灵的秘密,知道你是无数次重生过的人。”

    “不对,你根本不算人。”

    银月龙牙枪和黑煞吞云蟒的虚影瞬间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钟晖终于从杨拙脸上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慌乱,无措,甚至还有一丝狼狈。

    正在气头上的钟晖因此感到了有些扭曲的满足,与此同时,心脏的剧痛也肆意叫嚣起来。但尚且还在能够忍耐的范畴内,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

    “杨拙,我明明对你发过誓,我不会害你。”

    “你根本没有信过我。”

    他瞥了一眼地板上奶酥蛋糕破裂的残骸,浅黄色的蛋糕体暴露在空气中。

    “为了做这个东西,我试了二十多次,失败品都喂给小动物了。”

    “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结果搞成这样。”

    钟晖想笑一下,一扯动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咳出一口鲜血。杨拙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钟晖抬手摁住肩膀用力推开。

    “我理解你,但是暂时不想看到你。”

    “我去冷静一下,不许跟过来。”

    “如果我明天早上没回来就去管理员小屋给我收尸吧。”

    钟晖说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宿舍。然而出门才走过一个拐弯,他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捂住了嘴,指缝里渗出的血液红得发黑。

    以心脏为起点,沿着他的神经与血管,撕心裂肺的痛楚刺穿他每一寸的血肉,浑身上下仿佛被钝刀子反复割肉凌迟一般。但钟晖的心情却异常的放松,一直压抑在心头上的累累重担终于被他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卸了下来。

    钟晖忍着令他精神逼近崩溃的剧痛,苦中作乐地想,他大概是跟杨拙待久了,被杨拙传染了,否则怎么可能有勇气拿命跟系统豪赌一场呢。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在肝肠寸断的极端疼痛中变得模糊。不知过去多久,钟晖的五感四肢终于被拽回了躯壳中,视野逐渐从闪烁的黑白雪花中恢复清明。虽然肌肉酸痛、呼吸紊乱,但他的心脏仍有力的跳动着。

    钟晖虚弱地笑了笑。他赌对了。

    89429这个杀千刀的,真的就只是拿他寻开心而已。

    他并不是毫无把握的盲目投注。在长久的相处中,钟晖越来越觉得所谓系统和89429其实是两码事。系统只会检测他的任务完成情况,进行精密客观的分析,给予奖励或惩罚。而89429却会十分“人性化”地与他交流提供情报,调整奖惩的力度,督促他完成任务。

    在碧水寒潭他与89429讨价还价争取言论自由权时,89429同意得很勉强,还威胁他不能说出自己的秘密。但实际上89429从未像“主线任务失败就会死”那样确切地说过“暴露穿越秘密就会死”,只不过是利用他恐惧的心理引诱他胡思乱想罢了。

    系统像是一台封闭的机器,89429则像是操纵机器的管理员。管理员可以调整机器的功率,却不能改变机器内置的结构——89429的性格再恶劣,也无法越过系统这道坎,只能在权限范围内捉弄他。

    【哎呀,什么捉弄,我这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世界着想啊】机械电子音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辩解,【这个世界卡bug很严重,如果这次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彻底重启,根本就没法运行了】

    钟晖暂时没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在心里嘀咕疑问:什么卡bug?什么重启?

    但89429似乎是察觉自己说漏了什么不该说的,瞬间没了动静。钟晖也没劲跟它掰扯,闭上眼睛倚着墙根休息。

    他的指尖和牙齿都因脱力而打颤,上身的衣服湿透了,胸前是咳的血,背后是流的汗。所幸现在是深夜时分,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了,否则谁路过看到他,肯定以为这里是命案现场。

    钟晖擦干净手,从储物戒里抖出校服外套穿上裹紧挡风。平静下来之后,他的脑海里渐渐勾勒出杨拙最后又难以置信又茫然的表情,哪里还有半分平日冷漠高傲的影子。钟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胸口堵得发闷。

    他揉揉头发,苦笑两声,长叹了一口气。哎,钟晖,你说你跟他一个都快把自己逼成精神病的倒霉蛋较什么劲啊。当时嘴上逞一时之快,现在心软后悔的人不还是你自己吗?退一步海阔天空,让让他吧。

    钟晖扶着墙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向宿舍的方向走去。难熬的痛苦无限地拉长了他的体感计时,距离他夺门而出似乎没过去多久。

    宿舍的门敞开着,昏黄的灯光溢出门槛,星星点点洒在钟晖的靴面。屋里,杨拙面无表情,默默蹲在四分五裂的奶酥蛋糕旁。风干发硬的蛋糕表面坑坑洼洼的,已经被吃掉了近半。他对钟晖的到来浑然不觉,也不在乎蛋糕上沾的灰尘,伸手揪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动作机械而僵硬。

    钟晖最后剩的那点不忿也烟消云散了,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杨拙又伸向蛋糕的手,叹道:“行了,大不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杨拙任由他扣住手腕也不挣脱,态度前所未有的温驯。他低垂着头轻声说道:“抱歉。”

    模样看着都发懵了,看来打击真的挺严重。钟晖干脆牵着杨拙的手盘腿坐了下来,耐心地劝:“我现在不生气。杨拙,我们好好谈谈。”

    “你先听着,我来给你讲讲我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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