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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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侧头去看桑华脸上的表情。桑华微微摇头,又轻声道:“夜色昏暗看错罢了。”
那一刻,桑华也正巧抬头,撞上了段君燚清亮的眸子,下意识惊叹道:“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星河,好美的星辰。”
段君燚心中又是一颤,立刻转开目光,干咳两声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仙尊这般夸赞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若是被浮微门掌门知道了,少不了要挨上一顿训斥。”
目光移开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也被桑华收入眼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桑华试探性唤了一声:“阿燚?”
“嗯?”段君燚几乎是下意识回应,然后又瞬间反应过来,现在的桑华应当不认识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呼?
得到回应,桑华自己也是一愣,又向段君燚唤了一声:“阿燚,看着我。”
然而段君燚却没有应他,只是低低一笑:“仙尊,你的问心术对我没用。”
段君燚几乎是没有用任何方法就破了桑华的问心术,桑华心中疑惑更甚。
这个人会他的剑法,还能轻易破了他的问心术,要说他们曾经没有交集,那么这个人不可能那么熟悉他的法术。
偏偏在桑华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你……我们……”一瞬间,桑华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
而段君燚显然已经不想再留下,低声道:“仙魔殊途,在下和仙尊之间,只有天堑血仇,没有交集。”
当那个身影转身离开的瞬间,桑华心中那种不知来由的慌乱再次出现,他无法压住心中激动,急急上前抓住那人衣袖:“等等。”
“仙尊还有何事?”段君燚回头,深深皱眉将自己的衣袖扯开。
皱眉的那一下也刺痛了桑华心口,知道自己失礼,连忙松开手:“是我冒犯了。”
其实他只是想将这个人留下。
可一番举动下来,每一个瞬间都仿佛失控一样,桑华松了手一步一步踉跄后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段君燚也发现了桑华的异常,长袖一挥,将灵灯在翠柳湖两岸点燃。
明亮的光线瞬间让翠柳湖有如白昼一般。
此时桑华的脑海中又浮起一幕幕模糊的画面,于眼前的景象重合在一块。
整个脑袋像是被撕裂一样剧痛,“我究竟忘了什么?”
“你怎么了?”段君燚慢慢靠近桑华,可是桑华毫无反应,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很痛,像是被活生生撕裂一样,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银针刺穿一样疼痛。
“别想了。”段君燚伸手将桑华抱在怀中,轻声安抚着,忽然间手上一用力,就将怀中人给打晕,“师尊,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就不难受了。”
确定人已经昏过去之后,段君燚将人横抱起来,找了一间客栈将人安置好。
明明已经昏过去,而昏睡中的桑华依旧紧蹙眉心,面色泛白又深显疲惫。
“原以为你回浮微门,避开尘世就能不连累你,结果你回去倒是受了一番折腾。”段君燚将桑华衣服扒开,果然看见其背部纵横交错的鞭痕。
雷刑时刚愈合的伤口,现在又添上密密麻麻的鞭伤。
只看伤口,段君燚就知道是息恒亲自动的手,长霖虽然是执法长老,但是行刑的时候,不会下如此重手。
每一道伤口都是皮开肉绽,打得皮肉翻卷,而且这些伤口全部都没有被清理过,连包扎都不曾包扎,除了外袍,所有里衣全部浸了血。
最里面的亵衣已经完全黏住皮肉,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将整块皮肉一起撕下来。
这样的伤口不好处理,段君燚只能找店家要来一把剪子,将衣服剪开,再一点点将伤口处的碎布给弄出来。
包扎的时候,段君燚细数了一下,背上总共七十七道鞭伤。
息恒和长霖向来对桑华很是宽容,段君燚不知道桑华做了什么,能让息恒亲自动手,用刑鞭对桑华鞭策七十七下,导致他整个背部血肉模糊。
将伤口全部都包扎好时,段君燚不知道在心中将息恒骂了多少遍,他恨不得现在就床上浮微门,将七十七道刑鞭一鞭不少,全数还给息恒。
“阿燚……”
段君燚只是转身洗了个手的功夫,就听到身后的呢喃声。
回头时看见桑华朦朦胧胧睁着眼,不知道在找些什么,直到看到段君燚坐回床边才又合上双眼。
桑华最是怕疼,醒着的时候他一直忍着,现在意识模糊,嘴里不断呢喃着疼。
背上有伤,桑华只能趴着睡,但是趴着却很难受,让他不断想翻身,可是一动又会扯到身上伤口。
“身上全是伤,你还敢乱动。”
段君燚只能坐到床边上,动作非常轻柔地将桑华给抱坐起来,让他侧靠在自己肩膀上,避开背后的伤口将他抱在怀中。
桑华意识本就模糊,只知道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在抱他,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月桂香,那种味道很熟悉,也让他安心。
他循着自己的本能,双手缓缓抱住段君燚的腰身,埋首在段君燚肩颈之间,显得非常亲昵与依赖。
“阿燚,我好像把你给弄丢了……”
桑华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呓语些什么,段君燚凑近了听,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依稀听到了他的名字。
桑华埋首在段君燚颈肩处,身子滚烫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温度。
应该是身上伤口引起的发热,浑身滚烫,以至于烧得脑子都糊涂了。
段君燚额头贴着桑华的额角,一点点给桑华渡去灵力,温柔哄着:“不想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疼了。”
低沉的嗓音,让桑华非常安心,蜷缩在段君燚怀中,呼吸渐渐平稳渐渐睡去。
迷迷糊糊之间,桑华还以为只是做梦,直到醒来,段君燚还在搂着自己,他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身上已经没有了黏黏糊糊的感觉,伤口也没有火辣辣的刺痛,身上的伤口应该被重新处理过了,衣服也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
段君燚一夜都时刻担心他的伤势,他刚一醒,当呼吸声稍稍有一点点变化,段君燚立刻就察觉了。
可是怀中的人依旧半点想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段君燚手背贴着桑华的额头,稍稍松了一口气,滚烫的温度终于退下去了。
段君燚松了手,那一瞬间眼中的关切全部变得淡漠,连声音也冷淡了几分:“伤口还是很疼吗?”
分明是关心的话语,非要用冰冷的话语说出来,想到昨天段君燚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时的神情,这人应该是不喜欢被人触碰。
桑华撑着身子坐起来,刚醒来眼中朦胧的雾气还未散去,说话时声音也干哑得厉害:“昨晚上,我好像又做了冒犯阁下的事。”
“无碍。”段君燚刻意别开头不去看他,转身到桌前将冷掉的茶水用真气温热递给他,冷漠道:“你的伤口我处理过了,现在不能乱动。”
桑华将杯子递回去时,段君燚无意间触碰到了那双含着雾气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语气缓和下来道:“你,先在这等等。”
他说等等,桑华就真的趴在床边上安安静静等着,脑子里依然混乱。
其实他疼的不是伤口,而是那些无法抚平的思绪。
他从闭关之处醒来时,就一身鞭伤。
这些鞭伤是刑罚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为何受罚,又为何闭关,闭关了多久,通通不记得。
刚刚醒来,浮微门就收到了南离翼火宫遇难的求救灵帖,也是从长霖和息恒的口中他才知道,九州有了一个名叫穹顶的魔窟,还有一个必须由他亲手了结的大魔头赤炎魔君。
九州的变故,玉镜峰的变化,还有这个他无法抗拒的魔头。
他不知等了多久,段君燚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碗桃花羹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段君燚很自然将桃花羹吹凉了喂到唇边,见到桑华没有动,他又道:“加了糖。”
桑华喜欢吃桃花羹,而且已经要多加糖,这一点只有师父和两位师兄知道,眼前这人竟然也知道。
见到桑华神色中一刹那的诧异,段君燚立刻意识到桑华察觉了什么,随手将手中桃花羹搁置在床边的桌面上:“既然不想吃,那就倒掉。”
分明认识,又故作生人。
仔细想想息恒,长霖,还有眼前之人怪异的态度,桑华立刻判断出来,他们都有不想让自己记起来的东西。
既然有意瞒着,直接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桑华反倒释然起来,若无其事拿着桃花羹喝起来。
喝完再向段君燚问:“算上这一次,我欠阁下两条命,不知该如何报答?”故作沉思想了一番,又道,“桑华身无长物,也就一身修为还瞧得过眼,不如一路随行,阁下就当多个护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