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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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走了。

    她掐在掌心的指甲松开,没有拒绝多半便会来的。

    未几,薛灵枢过来给她请平安脉,望闻问切里多问了句。

    除了失眠多梦,心忧急惧,还有哪里不适?

    何处不适?

    大抵还有她的右手腕近日里格外疼,有两次用膳都握不住筷子,然而右手时好时坏已经是她这些年的常态,这会她更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还是前头的方子,睡前用盏安神汤。”  薛灵枢颔首,想了想又道,“您勿急躁,宽心为上,主上……您当是知晓的,并不是蛮横性子。”

    “多谢。”谢琼琚看一眼外头朗朗晴日,眉眼弯下,温声道,“薛大夫,妾今早瞧着殿下仿若心情尚可,可是他的手快好了?”

    住在千山小楼这些天,谢琼琚对薛灵枢很是感激。

    楼中侍者谁都知道,他们的主上从飞鸾坊买回一个女画师。本来纵是三教九流的货色,但至少也是掷千金所得,多少会在面上敷衍些。

    但亦是谁都晓得,这个女画师是主上前头和离的夫人谢氏女,曾一箭挑断他筋脉。再观主子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们便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谢琼琚长在名门高宅里,后来又辗转在王府宫阙中,见多了拜高踩低,便也不觉什么。

    唯有薛灵枢大抵因医者之故,对她多有耐心,又谦和有礼。譬如眼下对她的问话,亦是回得周到而细致。

    “主上的手还是老样子,受不得力,需再过一段时日,等药到了。”薛灵枢扫过对面人微微泛白的脸色,索性又扯了个慌安抚他,“不过殿下昨日确有喜事,当是军务上的,八成是又扩兵得了良将。心情自然不错!”

    谢琼琚含笑颔首。

    离开二楼去给贺兰泽送按脉的路上,李掌事随在薛灵枢身侧絮絮道,“薛大夫何必多言,便是主上左右也是一时兴起,您瞧主上……过两日指不定便不理会了。”

    薛灵枢顿下脚步瞧他,按理当年抢救贺兰泽时,这人也在场……也对,他们只看到自家少主丢了半条命狼狈而归,看见冀州兵甲损失惨重,终是不曾在榻前侍奉,便也没有听到他昏迷里喊发妻闺名,更不曾留心七年里少主种种思念旧人的细节。

    便是他的叔父,不久前虽回了青州,然这厢打听贺兰泽如何安置谢氏女的书信已经送来他手里……

    从李廷掌事到医馆首领,原都只为一人掌舌。

    “薛大夫如此看着老夫作甚?”

    薛灵枢闻言便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李掌事不若看看,这夫人眼下居于何处?”

    以画师身份入的府,没有另辟院子,就住在贺兰泽寝殿的偏阁中。

    薛灵枢没再理会愣在一处往二楼眺望的人,只摇着扇子继续往前走去。心中感慨,要不是贺兰泽自个还要糊层面子在脸上,估计偏阁都省下,直接将人置在他寝殿了。

    这样一想,他不由也顿下足,回首看了眼李掌事。

    贺兰泽是知晓此人乃其母之人,但为了不让母亲挑上的女郎们入府侍奉,便容这人留下,亦算一场博弈维持着无形的平衡。

    然而眼下如此堂而皇之地带回了谢氏女,局面就此失衡……

    薛灵枢抬眸看漫天春光,只觉背脊发凉,山雨欲来。

    果然,前院的议事堂中,亦如薛灵枢所料。根本无需青州城中的老夫人施压,原本冀州城中的文官武将便已经开始话里话外表达不满。

    他们自不在乎主上私事,但是以州府之兵施压一处烟花地,抢夺一个风月女,实在不是什么明德之举。

    文官恐损主上私德,武将担忧和幽州城的联盟。

    薛灵枢侯在外头,直近午膳时候,也不知最后贺兰泽作了何样安抚和承诺,属臣们方三三两两出来,观面色也不尽好看,依旧忧心忡忡。

    反倒是贺兰泽翻阅他送来的脉案,眉眼比起前两日,明显疏朗温润许多。

    “夫人根基薄弱,多半是久病阳虚、气不归元所致。不是大病,慢慢养着补回气血就好。” 薛灵枢专注自己分内事,遂摇着扇子道,“但您瞧这脉案,她近来心忧急惧,脉象越来越乱,心病且需心药医。”

    “孤明白!”贺兰泽合上按脉,“多来牵挂那个孩子。”

    “所以呢?” 薛灵枢闻言问道。

    “孤给养着,还能如何!”贺兰泽合上按脉,眼前蓦然又浮现出皑皑的模样,只垂眸笑了笑,“不过,孤也得要个自己的孩子。”

    薛灵枢摇扇的手僵在一处,“和……她?”

    贺兰泽剜他一眼,尤觉他多此一问。

    “这些年无论是阿母还是属臣官员,不总是拿孤无有后嗣说事吗?如今且成全他们,两厢欢喜!”

    母以子贵。

    薛灵枢回过味来。

    “可是若如此,又是一场博弈,压力便全在了您和夫人这处。如何不考虑先做通这处事宜?尤其是老夫人处,何不先得了她的应许,至少且把与公孙氏的婚退了……”

    薛灵枢拢住扇子,蹙眉道,“如今这样是否太急了?还不若寻处地方,将夫人先安置起来,实在担心各处眼线,您可以用我的府邸或医馆,也不妨碍你们见面!”

    “不可!无论是说服阿母还是依礼退婚,都不是三五日能成的事。将她置在外头,更是犹如外室。她本就心思重,又历了灭族之祸,满脑子想得愈发多。说到底,孤要娶她,怎么都要过阿母那处,与其畏畏缩缩将她藏着掖着,让阿母以为孤尚有顾虑,不若索性摊明了。她出身谢氏,纵是家族覆灭,骨子里的东西不会丢,这点面对困厄的勇气自是有的。”

    “是故眼下直接一刀破局是最好的,风雨几重,孤同她一起担下,比一味瞒着她好!”

    薛灵枢闻这话,倒也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那是否突然了些!”

    “自然也不尽于此,她没殁……”贺兰泽缓缓止了声息。

    回想这七年里的种种摧心剖肝,无非是那一次她的言而无信。很多时候他想若是她当时直接说不跟他走,或许他会少恨她几分。

    又想重逢后的种种,那场大雨,那间飞鸾坊,无非是为了一个孩子。

    七年前,他比不过生养她的家族;七年后,他比不上她生养的孩子。

    仿佛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无论种种,再没有比她活着、比她活着站在他面前,更好更大的事了。

    “这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孤不想等了。”贺兰泽从记忆中回神,眼中都是湛亮的光,“所以劳你配着方子好好给她调养身体!”

    “这是自然。”薛灵枢是觉贺兰泽说的有理,但亦觉其路漫漫,只用扇尖敲着额头。

    然未几见司膳正往偏厅摆膳,还是支持道,“您都这般想了,还耗着这处作甚。人不是晨起约了您吗,你且同人家说清楚了,莫再让她着急。”

    论及晨起,贺兰泽脸色又好看些。

    忍了这么多日,终于等到谢琼琚服软,主动上来同自己示好。

    他不是太贪心的人,原是实在气不过。

    但从来只需她一点好颜色,他便觉得没什么过不去。

    “劳你这个时辰送脉案,孤能不赐膳吗?”贺兰泽起身往偏厅走去,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孤晚膳去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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