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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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先带回去,我还有事要办,一会再回来。”

    “我和你一道吧,马上天黑了。”

    谢琼琚也没有推辞,只往右侧的“鼎茂记”走去,用高出原价两成的银子赎回了大氅。

    “这就半日,便抽了一金。”阿洋眼见谢琼琚付了六金,难免肉疼,又讶异道,“皑皑的病不治了吗?”

    “典当都是如此,不然他们赚什么。还好这是活当,能按分成赎回来。”谢琼琚将大氅拢在手中走出店去,没有回应阿洋后面的话。

    孩子还那样小,她怎能放弃!

    这件玄狐皮的大氅,算上做工,少则也值七十金。

    今日是她急了。

    她这幅样子去当,自然当不到好价钱。王掌柜后日便回来了,托她换家典当,且典死当,如此三十金总有的。

    凑一凑,便只缺几金了,想必李大夫处也能打下欠条。

    她盘算得很好,确是可行的计划。

    从当铺出来,谢琼琚又拐去荣氏医馆。

    荣大夫闻她意思,亦颔首道,“要是真的只缺数金,自然好说。”

    谢琼琚定心了几分,抱着衣裳道谢离开。

    若是放在以往,她大概要禀着尊严,将它高高搁置收拢。等贺兰泽来取头面时,将大氅还给他。

    可是如今,相比皑皑的眼睛,尊严骨气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打算还了。

    然,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才踏出医馆,抬眸便看见贺兰泽站在长街的尽头。

    四目相视,谢琼琚骤然想起重逢时贺兰泽的话。

    她抓在大氅上的手紧了紧,边走上去边对李洋道,“你先回去吧,那是一故人,许能凑些银子。

    李洋不甚放心。

    “无妨的,我晚些便回来了。”距离贺兰泽半丈处,谢琼琚站定身形。

    “成吧!”李洋点了点头,走过贺兰泽时却还是有些狐疑地望向他。

    贺兰泽锦衣狐裘,姿容风流,萧萧肃肃站在暗夜清冷处,端的是让人敢望不敢近。

    偏他迎上李洋目光,眉眼温润,举止谦和,甚至微微低了头,含笑拱手道,“兄台慢走。”

    “你们聊,你们聊。”阿洋到底不曾见过如此可亲有礼的贵人,一下放松了警惕,频频颔首。

    贺兰泽耐心极好地目送人离开,直到阿洋拐道消失在夜色中,方回首将目光落到谢琼琚的身上。

    确切的说,他的目光落在那袭大氅上。

    这是七年后,他们第二回见面。

    两回,他都如此准确地寻到她的位置。谢琼琚自然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她的耳畔来回萦绕着两句话。

    【你欠我的,我会慢慢要回来的。】

    【我们,来日方长。】

    头一回见面,她已经确定,他不会杀她。

    但是,他总要发泄他的恨和怨。

    谢琼琚捏在衣裳上的手有些打颤,顿了顿道,“那位是我工友的未婚夫,给我送伞来了。”

    撇清李洋后,她将话抢在前头,“这衣裳,还你。”

    “你不是当了吗?”贺兰泽眉眼松动了些,走上来抚过上头油亮皮毛。

    “晌午当了。”谢琼琚并不否认,只平静道,“想想、舍不得,便赎回了。想着……”

    她顿了顿,扫过大氅上。

    捧衣裳的手指曲起半寸,避开贺兰泽抚毛即将碰到的指腹。

    “想着如何?”贺兰泽停下手,彼此指尖只隔了一撮极细的皮毛。

    夜风一吹,皮毛摇摆,碰过她指背,再压到他指尖,好似另一种触碰。

    “想着有一日碰见你,便还给你。”

    “是吗?”贺兰泽轻哼了声,半边清隽面庞隐在深浓夜色里,露出一抹极淡的温柔色,“若见不到呢?”

    谢琼琚垂下眼睑,忍过背脊阵阵寒凉,从浑噩胀疼的头脑里继续撑起两分清明的算计。

    抬眸道,“那便留着,留个念想。”

    话语绵绵,夜色幽幽。

    “但眼下既见了……”她将大氅再捧上些,见人不动,索性放入他怀臂间,“自当归还。”

    她弯了弯眉眼,正欲抬步告辞,却被他拦了下来。

    “一件衣衫罢了,孤还不至于如此吝啬。”贺兰泽单手抖开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便多谢了。”谢琼琚顿了一瞬,福身离开。

    “孤闻你孩子受了伤,需要一笔不菲的诊金。你凑足银子了?”

    谢琼琚被人阻了去路,连着稀薄月色都被遮去,除了他氅衣两襟厚厚的风毛,和他隐约的下颌轮廓,她什么也看不清,只点头嗯了声。

    “四十金,你怎么筹到的?”贺兰泽给她拢紧襟口,拂去大氅上一点尘埃,“是打算把这衣裳重新换个地方当了,还是折价卖了?”

    “这衣裳,前头妾当您是借于妾的,方才便已归还。”谢琼琚咬唇道,“这回重新上妾身,妾自以为是郎君所赠。所赠之物,便是妾的,妾当有权处理。”

    贺兰泽被噎住,张了张口,竟没能吐出话。

    片刻方冷嗤道,“前头你是要将衣物还给孤吗?以退为进,你压根就没想还!”

    “妾还了,是您自个不要。”谢琼琚拢在大氅下的手拼命攥紧,控制着不将它脱下来,脸色涨红,“您、亲手披上来的。”

    “孤说的是一件衣裳吗?”贺兰泽简直难以置信,“孤在乎一件衣裳吗?”

    “您不在乎一件衣裳,就麻烦让开!”

    “孤是说你为了一件衣裳还要算计孤!”

    两个人的吼声交叠在一起,撕裂夜的宁静,让本就浓云翻滚的天空,更加阴沉。

    周遭静了一瞬。

    何其难看。

    谢琼琚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道,“您不是来要回衣服,猫捉老鼠半逗弄妾,看妾落魄,那您来此处作甚?”

    “总不会是巧合吧!”

    “还是说,您手下暗子传了妾的境况,您以德报怨来给妾送银子的?”

    贺兰泽又被噎住,他觉得回她是或否,都不对。

    夜风渐大,小雨绵绵落下。

    他瞥见她被风扬起的凌乱发丝,半湿的鞋面,将她拽进了马车。

    鬼使神差,他把她带回了千山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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