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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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上一派君臣尽欢的气氛,鸿佑帝面上的笑容也愈发深了。

    丝竹声仍旧恢弘晏然,殿中又渐渐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姜红鸾极合时宜地举杯起身,领着一众嫔妃笑着祝贺鸿佑帝四海升平,几个公主皇子也纷纷起身举杯。

    方临渊回到案前,却见赵璴已经不在席位上了。

    他回头,就见妃嫔皇嗣们与鸿佑帝其乐融融的画面。除了寡居在公主府中几乎没露过面的长公主赵玙,就剩下赵璴不在场了。

    说起那位长公主,方临渊远在边关时就听过她的传闻。

    她的年龄比赵瑾都大了许多,很早便与驻守福州的将领成了婚,多年不在京城。八年前,福州有东瀛海寇作乱,驸马率军苦战一年有余,死在了茫茫海上。

    大宣无人可御水兵,更无人擅海战。正在朝廷一筹莫展之际,福州传来了长公主率战船击败海寇的消息。

    那一战,打得东瀛多年未敢侵扰,而长公主赵玙也被皇上接回京中赡养。

    方临渊太想知道赵玙是如何打赢素来在海上无人能敌的倭船的了,可是赵玙深居简出,方临渊回京以来还从没见过她。

    市井有所传言,说长公主是因为容貌太丑羞于见人。传说她膀大腰粗,形容可怖,状如夜叉,因在海上生啖倭寇男子的血肉而使得倭兵闻风丧胆。

    方临渊却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能以弱胜强,靠着福州孱弱且连连落败的水兵打赢倭寇,已然是世所罕见的英雄人物了!怎到了传闻之中,却拿容貌当做谈资,还给说成了妖魔鬼怪?

    方临渊心下摇头。

    旁侧的内官见方临渊回席,笑着迎上前道:“侯爷,方才五殿下离席出去了,想必是去醒酒。殿下不教奴才们跟着,想必不会走太远,该是朝西边的御湖去了。”

    醒酒?赵璴今天晚上滴酒没沾,难道是喝茶喝醉的?

    方临渊不太想管他。但是面前那个内官满脸堆笑,一副知无不言的殷勤模样,似乎笃定了他会跟出去寻赵璴。

    倒教他没理由安坐下来了。

    方临渊放下酒杯,点头道了谢,只当出去散步吹风。

    “那奴婢派两个人随侯爷一同去?”内官又问道。

    方临渊忙道:“不必。殿下不喜热闹,我自己去就好。”

    那内官便也没再多劝,笑眯眯地目送方临渊出了殿门。

    初春的夜仍旧是冷的,风一刮起,方临渊身上蓄积的酒热登时散了一层。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

    刚才那内官说什么?赵璴往西边的御湖去了?

    方临渊足下一拐,头也不回地径直朝东边的梅园而去。

    ——

    渐入了春,宫中的红梅凋谢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满园积雪的空枝。

    没花可看,自也没有人来。

    梅园中一片荒芜,夜色映照的雪地上只有鸟雀跳跃的身影,一片静谧。而梅林深处,重重掩映的枯枝,正好能挡住其中垂坠的衣摆。

    唯独露出些微星星点点的金红,宛若春初尚未凋谢干净的洒金朱砂梅。

    东厂厂督时慎微微低头,朝着那人见了一礼。

    赵璴。

    时慎做了三十多年的太监,从掖庭里刷恭桶的小卒一路爬上了东厂厂督的位置。他步步踩着荆棘,做人做狗,也做过鬼,自认是个不择手段的阉人。

    自然,他也早把情义二字丢了个干净,更不会因着一时怜悯而关照一个被废黜的弃后、一个被厌弃的公主。

    可他却先后听命过赵璴母女两人。

    当年他在御街之上被总管诬陷,险些打死时,是经过的窦皇后救了他一命,将他送进了东厂。

    窦皇后被废那日,派人来说想见他一面。他当日只是东厂的一个千户,东厂在锦衣卫的步步紧逼下正自顾不暇,他在老厂督手下亦是艰难求生。

    他当即拒绝了窦皇后的要求。

    她卷入宫廷斗争,身上背了两条人命,早不是他一个阉党能救得了的。

    但第二日,那人却又来了,没说求见,只交给了他一封信。

    信是窦皇后亲笔,对自己罚入冷宫之事没提分毫。

    她信上说,皇上忌惮前朝宦官专权,以锦衣卫相制衡,东厂早非昨日。弃之不用的刀可以置入箱阁,可放不进箱阁中的人,又会被如何处置呢。

    如今,三皇子一句话便可随意处置掉一个东厂役长,尔等性命尚如草芥,何况前途。与其做一把等着在高阁中锈死的刀,不如与她做个交易,于她,于东厂,都是明路。

    在信尾,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信在他手,字迹署名清清楚楚,想必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一个冷宫废后将昭然若揭的野心写在信中,又毫不畏惧地递上把柄,像是根本不怕死。

    第二日,时慎给她回了消息,说自己能帮的不多。

    窦皇后要他做的也并不多。

    她让他亲去窦府给当朝丞相送一封信,在丞相读过信后,亲自将信焚毁。

    那日,在窦丞相震惊的眼神和跳跃的火光中,时慎看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景朝霍氏走投无路之际,以臣为君,得以建梁。】

    “她什么意思,她告诉你了吗,她什么意思!”当日,窦丞相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哆嗦着逼问时慎。

    而时慎则注视着火光中的灰烬,一言不发。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窦皇后要的不是重返后宫,而是谋权夺位。

    那天,他亲自去了冷宫,告诉窦皇后,她要做的事他做不了。

    隔着冷宫冰冷的铜门,窦皇后淡淡说道:“待我登临大宝之日,便是你权倾朝野之时。东厂厂督之位,我许给你作订金。”

    冷宫弃妇,却开给了时慎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此后在时慎的协助下,窦皇后一步步勾起了窦家深埋心底的欲念,又让他们错以为她是想扶持兄长上位,从而听凭她调遣;而在她的谋划之下,时慎也扳倒了老厂督,踢开阻碍,踏上了厂督的位置。

    短短十年,在她的掌控之下,窦家羽翼的阴影渐渐笼罩住了半边朝野。

    陛下懵然不知,那些低眉站在朝堂上的朝臣,和那些呈上他御案的奏折背后,站着那个他所厌弃的妇人的影子。

    可是,大业未成,窦皇后却病死在了冷宫里。

    只留下了个十五岁的女儿。即便自幼跟着他手下的番子习武,也不过是长于深宫奴婢之手的孩子。

    况且窦皇后一死,窦怀仁便送信到东厂,说自己要退出。

    窦丞相去世两年,窦怀仁不堪大用,却有众多窦丞相留下的门生弟子撑腰。他原在吏部,手握大权,可皇上却以感怀他失去至亲为由,将他升为太常寺卿。

    他当年迎娶的是今上的庶妹和嘉公主,膝下嫡子流着皇家的血,因此一直梦想着窦皇后成就大业那日,他儿子登基,做个权倾天下的太上皇。

    一朝明升暗贬,他美梦破碎,在信中大发雷霆,直骂窦皇后是个孱弱的累赘。

    时慎见状,亦没把那支失去了全部荫蔽的娇花当做希望。

    窦家失势,继后也在替赵璴寻找夫家。而赵璴,独自在冷宫里守了三日,宫里死了个禁卫头领那天,她还在冷宫里跪着出神。

    不过是个失了母亲的弱女子。

    却不料三日之后,她离了冷宫,在御书房外长跪,求皇上准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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