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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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三刻,外面的天还是暗着的。

    昨夜飘了一整晚的雪,许明舒推开门时,见红灯笼的光亮映照在东宫院内白茫茫的雪地上,放眼望去煞是好看。

    今日是冬至,是她夫君萧珩登基为帝的日子。

    也是她被禁足在东宫,做这个徒有虚名的太子妃将满一年的日子。

    廊下传来宫人的低语与接连不断的脚步声,整个皇宫都在为准备这场登基大典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沁竹捧着药碗进来时,见许明舒正坐在窗前观雪,消瘦的身形隐在里衣里,显得愈发单薄。

    “姑娘您今日瞧着精气神好多了,把这副药喝完,兴许您就彻底痊愈了。”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沁竹搁了药碗关上窗道:“外面天冷,姑娘莫要再让冷风吹着了。”

    许明舒指着院外看向她笑道:“昨个儿夜里醒来时只觉得院内分外亮堂,猜想是下雪了,你看果不其然。”

    沁竹见自家姑娘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开心了几分,将氅衣披在她身上,嘱咐道:“的确是从昨天夜里开始下的,今岁的第一场雪倒是下的比往年晚了许多。”

    “今岁的第一场雪啊”

    许明舒默默地念着沁竹的话,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她小的时候父亲常年在外打仗,每每临近年关方才能回京述职,同她与母亲团聚。

    那时候,她还太小了对时间并没有什么概念,老侯爷常常会嘱咐她道:“入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就是爹爹打了胜仗在向你们报平安。下过了雪,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

    只可惜,今岁第一场雪如约而至,她却再也没有家人可以团聚了。

    沁竹见许明舒陷入沉默,苍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知晓她是又想起了侯府的伤心事,忙转移话题宽慰道:“姑娘,昨晚奴婢从殿下书房前经过时,看见兵部侍郎前来议事,听说小邓将军在兖州同敌军交战三个月,已经大获全胜,想来这几日就能返程回京述职了。”

    提起邓砚尘,沁竹的语气也欢快了些,一脸骄傲地接着道:“这次敌寇选这个时间入侵,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领兵作战,没想到这样的困境小邓将军却能以五万玄甲军拖住敌寇十二万大军,当真是得侯爷真传!”

    许明舒欣慰地笑了笑,道:“他在领军作战上一直都很有天分,是个难得的做主将的好料子。”

    沁竹刚要应声再夸赞几句时,听见院中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两行女使各自捧着托盘走进来。不多时,寝殿的叩门声响起。

    为首的嬷嬷最先行礼道:“太子妃娘娘,前殿的仪仗已经准备就绪了,再过一会儿您就要出席封后大典,受群臣朝拜,内廷司命奴婢们过来给您梳妆。”

    说着嬷嬷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女使将手中的托盘呈上来。

    凤冠霞帔,大红色拖地长衫绣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辅翠圈金,饰以东珠坠子。

    许明舒眼神在那些精致的服饰上淡淡扫过,像是提不起任何兴趣。

    见她毫无反应,嬷嬷冷着脸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太子妃娘娘梳妆,若是耽误了时间影响到流程,你们一个个的担待得了吗。”

    “不必了荀嬷嬷,把东西放下就好”许明舒侧首看向对面的铜镜,自嘲地笑了笑道:“毕竟是头一次做皇后,我想亲自梳妆。”

    荀嬷嬷漠然道:“可是太子妃娘娘,殿下交代让奴婢们照看着您”

    “从前在宫里,常常是我帮姑母梳妆,这点事我自己还是能做好的,嬷嬷不必忧心。”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面前这位太子妃的姑母名唤许昱晴,是靖安侯许昱朗一母同胞的妹妹,亦是先帝此生挚爱。

    自入宫后先帝亲封为宸贵妃,享受着帝王的独宠和无上尊贵,是满京城女儿家人人羡慕的存在。

    而许明舒作为靖安侯的独女,宸贵妃的嫡亲侄女生得更是明艳动人,面若春桃,比起宸贵妃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金尊玉贵的人家总是有颇多讲究,荀嬷嬷看了看许明舒容貌昳丽的脸,虽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看着精神却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许明舒这次病得凶险,倒也在情理之中。

    靖安侯府传承百年,祖祖辈辈替朝廷戍守边关立下汗马功劳,未曾想竟会家破人亡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即便是外人听了也不免有些唏嘘。

    几经犹豫后,荀嬷嬷也没再坚持。

    她眉间皱了皱,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子妃不要怪奴婢言语冒犯。”

    “如今老侯爷去世已有数月,许家又因意图谋逆落难,您早就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了。太子殿下为人宽厚看在玄甲军多年来保家卫国劳苦功高的份上不计较这些,依旧让您做正妃的位子,还要封您为皇后,这可是天大的恩宠,您就别总端着您那天之娇女的身段了”

    话匣子一打开,白嬷嬷便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就算她马上是要做皇后又怎样?

    如今靖安侯已经不在了,宸贵妃搬进佛寺修行不问世事,没了许家可倚仗,满东宫上下哪个不知道她不过就是个名存实亡的太子妃。

    若不是太子殿下登基在即,不轻易可失百姓与众将士心,皇后的位置兴许还落不到她头上。

    毕竟太子因为从前那些宫闱秘事恨透了宸贵妃,也恨透了让他尝尽受制于人滋味的许家人。

    “奴婢知道这段时间太子妃因为靖安侯府的事忧思过重伤了身子,不过到了这会儿还是请太子妃以大局为重,靖安侯府的事已成定局,殿下当时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许明舒心中一阵苦涩,迫不得已的苦衷,

    是啊,连他当年娶了自己也是因为迫不得已。

    只可惜,当时的她并未看懂萧珩玉树琼枝的外表下极力压抑着的隐忍。

    差不多的话,这段时间她已经不知道听身边的人说了多少遍。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萧珩让她做这个皇后的真正目的。

    靖安侯府百年间战功赫赫,一手带出的玄甲军更是战无不胜,积累了不少声名与威望。

    她父亲死在返程的路上,许家又莫名其妙卷入谋逆案,如此种种本就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萧珩想得到许家兵权,荣登大宝,就必须让玄甲军真正为他所用。显然,许明舒作为靖安侯府唯一的血脉成了他笼络人心最好的一步棋。

    心底的一抹寒意逐渐蔓延至全身,她幽幽开口:“嬷嬷教训的是”

    荀嬷嬷见她如此恭顺,又数落了几句方才带着几分得意地离开。

    期间沁竹几次想上前争辩,都被许明舒不动声色地拦下来。

    沁竹虽是心中气愤,但想着自己再多说什么只会惹得自家姑娘不快,只能扭头偷偷拭泪。

    靖安侯府出事的这段时间,许明舒流尽了眼泪,做尽了努力。她连日奔波苦苦求情,可惜世态炎凉,偌大的侯府就像被连根拔起的树,人人恐惹祸上身。

    她也曾不顾一切地哀求萧珩能高抬贵手善待许家,可萧珩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许明舒,你们许家人有今日都是报应!”

    自那以后,她被禁足在这东宫里,一晃就是一年。

    …

    “兖州之战大获全胜,兴许不出两日邓砚尘便能抵达京城”

    许明舒伸手将梳妆盒内,那枚珍藏许久的明月簪递到沁竹手中,嘱咐道:“你将这个送去他府上,就说就说簪子断了还要劳烦他修补。”

    沁竹皱眉不解问道:“奴婢现在就去吗?可小邓将军不是还没有回来吗,更何况姑娘你这边”

    “去吧”许明舒打断她轻叹道:“过了今日,我就要困在这儿,做这后宫中许多无趣女子中的一个,连同着你们再想出宫都变得难了。”

    她抬手替沁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一直以来静若死水的眼眸起了几分波澜。

    这丫头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如今神情模样也与她从前有几分相像了。

    “顺便替我去给爹娘亲友上炷香”

    靖安侯在返程途中遇袭,其夫人顾氏忧思过重抱病而终。许家又亲友卷入谋逆,被贬的被贬,流放的流放。

    偌大的靖安侯府一朝败落,从前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事发至今日连前去祭拜的人都寥寥无几。

    她即将受封皇后,得天下万民朝拜祝福,却给自己生身父母上柱香都做不到。

    沁竹咬着下唇,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站起身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这会儿出宫定然能赶在宫门关闭前回来。”

    直到沁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宫门处许久,许明舒方才缓缓起身。

    她抬眼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目光也变得荒芜空洞。成亲不过一年,她竟快不记得那个曾经尚在闺阁时无忧无虑的自己。

    …

    许明舒初次见到萧珩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生母出身低微,又触怒龙颜,导致他们母子二人在宫里过的并不如意。

    后来他生母因病去世,皇帝心疼他年幼丧母将他送到许明舒姑母宸贵妃膝下抚养。

    她姑母从前因为意外伤了身体不宜有孕,对他也算视如己出。

    萧珩很争气,短短几年重获圣宠一跃成为储君最佳人选。

    后来,她因为姑母这层关系与萧珩的接触逐渐增多。

    他为人总是谦逊有礼,琼枝玉树,平日里又待她极好。

    那时的许明舒单纯地误以为萧珩同她一样,都是也是喜欢着她的。那年宫宴之上,先帝问起她可有心上人时,她当着各宫嫔妃与皇室宗亲的面,将手指向了萧珩。

    后来没过多久,在她姑母宸贵妃的授意下她便同他定了亲。

    宸贵妃心疼他从小受苦,所以在许明舒嫁给萧珩之前还常常劝诫她道:“七皇子从前在宫中备受欺凌,虽贵为皇子却要受缺衣少食之苦,好在他心性坚韧才有今日。你既日后嫁了他便稍稍收敛些从前在家中的骄纵任性,今后夫妻同心互敬互爱,他在前朝打拼时,你也能替他守好后院这片天。”

    许明舒牢牢记在心里,自那以后竭尽所能地对他好。

    朝中波云诡谲,他行的每一步都格外谨慎小心。

    他一无所有,她就学着做他背后的支撑。

    她会在他受其他皇室子弟白眼嘲讽时出言维护,会在夺嫡之争动用家世力量为他保驾护航。

    那时的她也是对未来婚后生活充满期许,只可惜一切在萧珩成功入主东宫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成亲前一个月,他便待她比从前冷情许多,她递去东宫的信件也如同石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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