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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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揉着眉心坐下,伸出手,搭在脉枕上。

    陆卿婵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事务太多,一用那药就醒不过来。”

    把过脉后,府医边写药方,边说道:“只是寻常风寒,但您可千万谨记,莫要再糟蹋身子了,有些事能放就放、能推就推。”

    她靠坐在软椅里,却没什么想法。

    府医每回都这样说,可事务太多,也不是她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饮过药后,陆卿婵便拉上帷帐,更衣午睡。

    她睡得很沉,没有发觉掌心攥着的游鱼玉佩,被握得温热,如同暖玉般泛着别样精致的辉光。

    陆卿婵盖了两床锦被,睡醒后浑身上下都是热汗,像是被人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不过额前的热意降下来许多,就是手脚还有些虚软。

    她撑着额头,回想起刚刚做的梦。

    真是莫名奇妙。

    竟然又梦见了三年前的事,那次她和柳乂一起撑着小舟出游,不小心闯进了藕花深处,好不容易才赶在天黑之前出来。

    梦里陆卿婵踩在船舷上,笑着向静静拨水的柳乂唱起清歌。

    是很旧的南朝唱词。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不知怎的,她刚刚开口,就坠入了深水里。

    身躯在不断地向下坠落,像是没有尽头,唯有肺腑里的疼痛是清晰且绵长的。

    陆卿婵轻咳两声,摇了摇头,努力从梦魇中彻底挣出。

    她望向偏西的日头,烦闷地起身沐浴。

    睡得太久,事情又要积在晚上。

    陆卿婵本想着等赵崇回来,与他再商议白日发生的事,用过膳后才听女使说,赵崇晚间去了礼部尚书李荣的家中赴宴,恐怕夜深时方能回来。

    她没有多想,与管事一起看账簿。

    等到陆卿婵准备歇息的时候,侍从忽然来说侯爷大醉,请夫人去接一下。

    她披上外衣,烦闷到无以复加。

    赵崇就喜欢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旁人知道他们有多恩爱。

    “这都几时了?”陆卿婵的手指穿过衣带,“明日又不是休沐,还喝到这个点。”

    她穿上披风,又戴上兜帽,缓步向外间走去。

    侍女追上来给陆卿婵递上一个手炉,“夫人,晚间天寒,您身子刚好,千万小心些!”

    陆卿婵哭笑不得,她还没有那般娇贵,况且炎炎五月用手炉也太怪异了,但她最终仍是接了过来。

    “还是你想的周到。”陆卿婵轻声说道。

    她重重的心事,因为这个小小的手炉消减许多。

    陆卿婵靠在车壁上睡了一路,她紧紧地裹着毯子,再度醒来时又是满身的热汗。

    梦魇来得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

    就好像是缠在她身上的、如影随形的恶鬼。

    她心神不宁地下了马车,礼部尚书李荣的府邸瞧着并不奢华,但极为雅致。

    他是太傅李岷的族弟,也是赵崇的直属上司,赵崇一闲下来就要说他的不好,有时能喋喋不休地说上半晌。

    至于这人到底如何,陆卿婵也不清楚。

    她原以为一到就能接住赵崇,侍从却引着她不断地向府内走去。

    设宴的地方在灵香堂,因墙壁是用灵香草涂抹,故唤作灵香堂。

    陆卿婵远远地就闻嗅到那股独特的香气,似是花开到荼蘼时的气息,灵香草是名贵花种,李尚书竟能以这种香草来涂抹墙壁,这种低调的暗奢真令人意想不到。

    透过幕篱上的轻纱,她能清晰地瞧见小路边盛放的花朵。

    每一株看似寻常的草木,都潜藏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琵琶声婉转悦耳,陆卿婵的注意却全被这些花草夺去,与尚书府相比,金碧辉煌的定远侯府简直是寒酸!

    礼部尚书李荣是太后宠臣,珍奇珠宝逢年过节都是成箱成箱地府里送,连三位宰相都没他这般受信重。

    更有人说,等卢相卸任后,他便是下一位宰执。

    侍女引着陆卿婵走过长廊,再登上台阶就是灵香堂,她看着摇曳灯火在窗上留下的剪影,忽然有股强烈的恐惧,想要往后退。

    “赵侍郎还在内间吗?”她迟疑地问道。

    侍女诚惶诚恐地应道:“是的,夫人,您进去便知晓了。”

    灵香堂的架构很复杂,陆卿婵走进以后,先瞧见的是一个类似于夹室的幽静外间,博古架上摆着兰花,随便一处景致都能入画。

    她抿着唇,抬手挑起帘子,慢慢地向里走。

    琵琶弹至尾声,曲终的声响如同裂帛,透着凄厉。

    陆卿婵走进去的一刹那,所有的声响都止住了,道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肆意又轻佻地打量着。

    中央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成德节度使段明朔。

    她看见她的丈夫毫无醉意,谦恭地为段明朔斟酒时,便明白她是为何被请到此处。

    段明朔好整以暇地看向陆卿婵,手中握着的却是赵崇的折扇。

    这是他苦练多日小楷写出来的字,与原本那把相比,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你们夫妻真是恩爱啊。”

    段明朔摇了摇折扇,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堂中寂静,人人都能听得清楚。

    “夫人能为侍郎雨中下跪,侍郎能为夫人掩饰字迹。”他的声音里带着戏谑,“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真令人生羡。”

    段明朔直直地盯着她,被那双眼看久了,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陆卿婵被侍女们簇拥着走上前,门被重重地掩上,她也被逼着对上段明朔的视线,连回避都回避不得。

    段明朔淡声说道:“像夫人这样有胆识、有智慧的女子,段某也未见过几位,难怪连公主都会亲重。”

    说罢,他收起折扇,敲了敲桌案。

    侍女将酒盅塞进陆卿婵的手里,几乎是钳制着她的手,令她握紧杯盏。

    “不知段某有没有幸,能与夫人共饮一杯呢?”段明朔随意地问道。

    赵崇低眉顺眼,安静地将陆卿婵的酒盅斟满。

    那姿态比之阉人和哑仆还要更为谦卑。

    酒水是浓郁的血色,倒映出她温婉的面容,陆卿婵不常喝酒,辨别不出这是鸩酒还是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心正在往深水里面坠。

    段明朔一饮而尽,眸底幽深:“夫人,快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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