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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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屈起，绷紧的线条流畅又干练，霍屿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会儿，眼底划过笑意，眼珠微微一转，又对上另一道灼灼的视线——来自青年身侧的沈青让。霍屿挑了一下眉。
他现在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位“师兄”对青年究竟抱有着什么样的心思，而且也很笃定，他对自己有敌意。
霍屿一边听着底下人的汇报，一边漫无边际地分了个心。
……可为什么呢？难道他把对青年的那点心思表现得很明显吗。
他对上沈青让警惕而防备的目光，报以长辈似的居高临下的一笑。
沈青让木着脸转开了视线。
等到开完会，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校长热情邀请霍屿一起去吃饭，霍屿却看向方沅：“午饭时间尚早，我还想在学校里随便转转。”
校长会意，立刻嘱咐方沅：“那方同学，你带着霍总到咱们学校转转去。”
方沅顿了顿，只能起身，领了这个任务。
时近中午，阳光也没露一点头，天上看不到云朵，只是阴沉沉的灰白色。
风大了点儿，吹得艺术楼下那两排水杉树不停往下落叶子，簌簌的和下雨一样，不断蹭过方沅的头发。
方沅沉默地走在前面，霍屿反倒落在他身侧半步，悠然自在地散步一样。
方沅走了一会儿，就停住了脚步，随即身边就响起男人的声音，有些诧异似的：“怎么不走了？”
方沅转过身，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霍屿垂眸，笑：“怎么了，这样瞧着我。”
方沅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意思。”
霍屿挑眉：“什么什么意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
“哪样的话，说你跟我认识的话？”霍屿反问他，嘴角噙着笑，“难道阿沅觉得和叔叔认识这件事，是很见不得人的么？”
方沅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儿被噎住，停了会儿，就重新转身要往前走。
却被霍屿按住了肩膀。
方沅迅速侧过身子，躲开了他的碰触。他往后退了几步，冷冷看着霍屿。
霍屿垂眼看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觉得，你和我的关系不能见人么？”
方沅却一时语竭，答不上来。
他前面十多年的人生，早习惯了把自己沉默地躲进人群，他不在意那些虚荣也厌恶那样的虚荣，可他怎么说，说方才知道自己和霍屿认识后校长瞬间热情的态度叫他很反感？
可面前这男人怎么会理解呢。他是那样的出身，又修炼成这样的气度，必然是不甘于平庸平凡，他自己爱出风头，喜欢在人前炫耀自己的一切资本，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会喜欢吗。
霍屿却瞧着他，低低笑起来：“怎么总是这个样子。”
方沅皱眉，下意识追问：“总是什么样子？”
“警惕的，防备的，抵触又敏感的……”霍屿垂眼看着他，“流浪猫的样子。”
方沅脸色一沉，为的那句“流浪猫”。
“阿沅，”霍屿问他，“你为什么总对叔叔这样防备，只因我是霍家的人么？”
方沅不答这一句，他抬起睫毛看男人：“我竟不知道，霍家一个旁系的旁系，竟然都能是a大的董事了。”
他微微冷笑：“原来霍家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么。”
霍屿眉毛一挑，看清青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探究。他不大正经地笑起来：“阿沅这是夸叔叔厉害么？”
方沅不说话。
“好吧，好吧，真是不给叔叔留一点面子啊。”霍屿似笑非笑，状似无奈，“叔叔哪儿能有那么厉害，这一趟，我不过是替人跑腿罢了。”
他道：“我们家少爷贵人事忙，这边不过就一个画展的事儿，哪儿用得着他老人家过来呢，就随便指了个人代他来开会，叔叔运气比较好，所以才能来做这露脸蹭吃的活儿。”
他说得如此谄媚狗腿，听得方沅忍不住皱眉，男人还当他不信似的，又说：“不信你可以去学校官网上查查，看校董里有没有霍屿这俩字儿。”
话说到这份上，方沅也实在没什么理由可质疑，至于学校领导为什么对一个跑腿儿的这样巴结……那也不难理解。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大约也不外如是。
方沅就垂下睫毛，不说话了。
“非逼着叔叔丢脸才舒坦是吗。”霍屿叹息，“我们阿沅就这么见不得权贵么？”
方沅抿了下嘴唇，转过身去要走。
手腕却忽的又被人抓住，他一下回头，冷冷看向男人。
霍屿握着他的手腕，微微欺近了，垂眸看他漂亮的眼睛，声音低沉：“还是说，阿沅只是见不得霍家人？”
方沅挣了下手腕，没挣脱，他忽的冷笑：“怎么，霍叔叔又在为自己堂弟‘日后的婚姻幸福’考虑了么？”
“既然知道我见不得霍家人……”方沅扯着嘴角，笑容冰冷，“那不如麻烦霍叔叔做一桩好事，请霍少爷辞了这门亲事，大家解脱。”
他抬眸望着男人，桃花眸子清亮澄澈，竟然有一些天真：“好不好？”
霍屿垂眸看着这双眸子，拇指不自觉摩挲了下青年的手腕，顿了顿，他微微笑起来：“不好。”
方沅的表情一秒冷下去，嘴角弧度勾着嘲讽，用力挣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霍屿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来，方沅下意识偏头避了下，男人手落下来，指尖却捻着一线细细的枯叶。
这样一个简单却叫他意外的动作，竟像是一根细细的针，悄无声息地戳漏了他满心的敌意和嘲讽，方沅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就听见男人捻着那枚从他发间取下的水杉树叶，轻声叹了一句：“风又大了。”
方沅默默无言，转身欲走，却一下顿住。
——林荫小道的尽头，沈青让静静立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