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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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判断失误了。”

    “……”

    沈香浅浅一笑:“谢哥哥快意恩仇,会给你个痛快;我不一样。我乃心思狭隘的小娘子,折损人的手段多多了。若我愿意,断你一只手、一条腿,慢慢逼你开口,也不是不可呢!”

    这是沈香第一次扮演恶人的形象,稍微有点紧张,不知学了谢青几分精髓。但她想,假静远没有疑心,她应当做得不错,演绎得还算惟妙惟肖。

    假静远悟了,他们哪里是恶狼与白兔呢?!分明是雌雄双煞!

    好乖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她怕是全完了!

    假静远懊丧极了,她恨自个儿起了灭口的杀心,非要同这些人作对。早知他们这般难缠,当初放人下山便是了。

    真是悔不当初。

    沈香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接着小声,诱哄人:“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你如实说出所有消息,我可于天明时,将你扭送官衙里去。即便罪孽再如何深重,待牢狱律令判下来,也要一段时日,你可能苟活数个月;如果你不识抬举,非要将旧事守口如瓶,那也别怪我兄长心狠手辣了。你既杀了人,就该偿命的,我若怜悯你,便是对不住那些死去的比丘尼师了。”

    沈香唯一的长处便是很拎得清,她不会动恻隐之心,怜悯恶人。

    她能爬上刑部侍郎这个位置,除却本身的能耐,也有官家赏识她守正不啊的纯臣秉性。

    但,真相要是得用阴司手段才能逼出,她也不是不可为之。

    横竖红尘苟活,需诸多变通,方能立足。

    故而,她并不奇怪谢青面世的诸般样貌——倘或他唯有使雷霆手段,方能存活于世。那她只会敬他、心疼他,绝不可能鄙薄他。

    沈香凝视面前年长的女子,再度,笑吟吟启唇:“怎样呢?你是想多活几日,还是一心欲入阴曹地府,给那些你刀下的亡魂,赔礼道歉?”

    明明是娇艳明媚的小姑娘,一时之间,却也有种难言的压迫感。

    假静远汗如雨下,她深知,自个儿已无路可退了。

    与其断送自个儿的性命,倒不如苟延残喘几日。

    她还不想……死在这凄清的山寺之中。

    假静远胸腔里的一团求生欲火倏忽涣散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服了软:“我说,我都说。还请小娘子开恩,容我多活一段时日。”

    “应当的,毕竟我心慈手软,不喜杀生呀。”沈香眉眼弯弯,姿容很是乖巧可人。

    ……

    另一厢,京城外远郊的某个荒宅。

    神策军总兵大将军李岷行色匆匆入了寝院。

    屋子里前些日子刚洗过一次地,那血腥味浓郁,经久不去,教他想起战场上残肢,心中不宁。

    奈何贵主就在里头,他耽搁不得时辰,只得硬着头皮跨入门槛,对高脚黄梨花木胡床上的那位行拜仪,“为犬子一事,谢青和沈衔香竟查到莲花庵去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贵主儿笑了一下,嗓音儿细软,如同戏腔:“如何治?就像杀那日误入家府的蚱蜢一般,一并除去便是了。”

    说得倒是简单,杀害朝廷命官如同宰牛羊一般。脏他的手,旁人自然是不必费心。

    思及至此,李岷蹙眉,道:“只这回,一个三品大员,一个五品省台官,能杀得吗?”

    “如何杀不得?查到咱家头上,那便是犯了大忌。”贵人发笑,“你这话倒有意思,当年咱家在藩镇任监神策军使时,你仗着我的势,诛锄异己倒是毫不手软。如今撞上他儿子,怎么就生出良心来了?”

    闻言,李岷一震,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漂亮眉眼。眼前的贵主明明是关怀小辈的慈爱模样,那笑竟似了鬼一般。

    他忽然记不清自己为何要上这一艘贼船了。

    恍惚间,他只知道。二十年前,他奉命归京,奏报军情。

    有幸入朝会,与一众京官行在含元殿前边的龙尾道。

    李岷生了胆子,遥遥望了一眼踏上如意御道的天子。金衮冕悬垂珠,明黄大裘披身,日光下烨烨生辉,犹如龙气盘旋,那是真正的轩昂气宇。

    登得高就是好啊,至少不要居于末流。

    不知为何,李岷的野心蠢蠢欲动,他也想再往上爬一些。

    为了“大业”,他求妹妹顾念兄长,亲手把美若天仙的亲妹毒哑了。

    他带着妹妹回了藩镇,与神策军一同行军打仗。

    李岷知谢老将军的门路攀不上,于是他另想他法,盯上了此时任监神策军使的得宠宦官。

    李岷私下里特地设了家宴,将妹妹献给了他,就这般,两人缔结了“姻亲”,也算是沾亲带故。

    唉。

    他颓然闭眼,脸上一派灰败。

    原以为是康庄大道,岂料路越走越窄。手上军权俱是让官家收走,虽领了神策军总兵大将军的官衔,但被官家困于京城之中,拳脚无处施展。他分明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没出路了!

    见李岷不吭声,宦官又是冷冷一哼:“若是不敢杀,往后抖出那些私密事来。死的不是他们,便是你了。事儿都是你亲力亲为去办的,咱家不认,你也赖不得我头上。再说了,到那时候,官家震怒,你以为死的就是你一条命?株连宗族,你祖辈三代,都得玩完呀!”

    “我省得了,就听您的……都杀!”

    “嗳,这就乖了,赶紧办事儿去吧!左右除了这桩事儿,你也闲赋在家,清静得很。”宦官话中带话,还笑他如今看着尊贵,实则手无重权,也只得和他们这些内侍省的太监们厮混在一处了。

    宦官难得寻到一点公事出宫来找乐子,他摆摆手,命李岷退下。

    人都走干净后,他撩起红缎绣珍禽花卉幔帐,张望一瞬。

    只见被褥里头瑟缩着一个被束缚手脚的小娘子。她的樱桃小嘴已被布条堵住,只能抻着脖颈,长长嘶出一声呜咽。

    宦官拍了拍小娘子的脸,心疼地道:“乖乖,好端端的,哭什么呀?你家人不要你了,你的真身也死在一场大火里了,往后跟着咱家,就是咱家的人了。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小娘子无处可躲,眼泪越落越凶,她不敢看宦官那细细的眉眼,只能透过床帐缝隙去窥外头的墙门。

    顷刻间,她看到了几条薄如蝉翼的事物,濛濛的光透过来,暖色一片。她连哭也忘记了,吓得简直要昏厥过去——那是用刀刃一寸寸扒下的美人皮囊啊!何等的歹毒,他竟用此……制成了灯!

    宦官注意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问:“灯下观美人,好不好看?哈哈,且放心吧,我定会帮你削得薄一些,比那起子旧物精致多了。”

    小娘子心如死灰,如今她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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