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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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枝牡丹纹衫裙的小娘子,应当是府上贵主,从她艳丽的衣着与扣着草珠红披帛的金臂钏上看,家世非富即贵。谢青疏冷道:“你是?”
沈香听出他有几分不悦,毕竟被人耽误公差,心里都不会爽利。
小娘子全然不知这一点,只当初次见面,忙抬起团扇挡脸,含羞带臊地垂下眼睫。
踌躇片刻,她问了句:“上一回的信笺,您看了吗?”
沈香这才回过神来,原来她就是任平之相帮的那一名待字闺中的娇娘。长得确实娇艳可爱,同谢青站在一处,也算是郎才女貌。
闻言,谢青头一次蹙眉:“任郎中确有一封信笺送来,现下已经烧了。”
“为、为何要烧了?”小娘子青天白日里受这样大的刺激,眼眶里的泪摇摇欲坠。
“私传贿信,其罪可大可小,望闲杂人等往后不要再给刑部官署添乱。”
话说得这样狠厉,一点情面都不留。怪道会有人误以为谢青乃是酷吏,他不过秉公办事,耿介了点罢了!
若小娘子见好就收便算了,偏偏她爱慕谢青,痴缠得紧。
知谢青要走,她又急急来攀附:“您一眼都没看信笺吗?”
若是没看,只当她是个贼人,兴许是他误会了。改日说开,这一场风雷交加的初见机缘,也未必算不上一桩美谈。小娘子太死心眼了,谢青话都说死了,她还要揭开伤疤,非等着人给一刀。
沈香心疼女孩儿,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小娘子的诗作得极好,想来家中西席乃是大儒。”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谢青不但看了诗,僚友们也瞧见了。他不喜欢、不在意,才会对她使雷霆手段。
小娘子心灰意冷,又见沈香温文笑望,红鸾星偏了偏,又要往她身上钻去。
她止了眼泪,期期艾艾答一句:“是小女不懂事,给两位官人添麻烦了。”
知她能想开,沈香也为她高兴。当即很给面子,笑道:“不麻烦,不过一件小事,小娘子切莫放在心上。”
小娘子应了下来,又咬唇,问道:“不知您是刑部哪位官人?”
“在下刑部侍郎沈衔香。”她施施然答话,全不见小娘子眼眸发亮,全副心神都要记挂在她身上。
倒是谢青瞧个分明,同沈香道:“此前不是说要买石榴娇的胭脂品,送你表妹吗?正巧前边有个铺子,去瞧瞧吧,别让人在家府上好等。”
“啊?”什、什么表妹?沈香懵了。
比她更懵的是那一位小娘子,她今夜遭罪太多,一日失了两回的恋慕,心如刀绞。
都没等沈香拜别,便福了福身,蓄满一大包泪,登上轿辇归家府了。
沈香心里堵,看着小娘子逃之夭夭的背影,觉得旁人也挺憋闷。
她忍了许久,还是问:“您为何说起表妹?”
谢青似笑非笑,玩味答了句:“小香不知自个儿在外很招蜂引蝶吗?”
“嗳?!”招什、什么?
“看来是真不知情。”谢青的笑意更浓,“倒是我被小香带累,平白多了几分忧虑,心一直悬着。”
沈香震撼,她又晕头转向了。
谢青这话究竟何意?是指她在外拈花惹草,给他招致诸多风月麻烦;还是指他一整日挂心,担心她被外头的人勾惹呢?
不管哪个,谢青都是大好人吧?他竟忧心佐官涉世不深,会被那些情场老手诓骗!
他总这样保着她,只因那一门不得善终的姻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香破釜沉舟一般,问出一句:“舍妹已故去多年,为何您还未将婚事提上章程?即便没有中意的,也该多相看几家娘子。这般,才可能遇上美满姻缘,不是吗?”
她知道谢青是多好的郎君,她同他今生缘分已断,即便自己没了姻缘线,也希望谢青能够圆满。
谢青难得听她问起隐秘私事,眸中思绪微动,是旁人看不透的汹涌澎湃。火树银花,灯烛辉煌,星星点点粘黏发间,衬得郎君愈发俊美无俦。
他于人潮中,与沈香对立,一时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谢青意味深长地开了口——“谢某的亲事,须得小香点头才行。”
沈香又被劈了一道惊雷,茫然抬起头。
这一下,她冒进地撞入谢青那双春深似海的凤眼里,耳珠子霎时滚烫。
心头战栗,一颤一颤,抖着她的神思。
沈香深吸气,平复许久,哄劝自己:别着了谢青的道儿!
他言下之意是:她乃未婚妻的大舅兄,即便他要娶嫁,于情于理也该同她点眼一句,如此才不伤两家和气。
谢青是八面玲珑的郎君,做事无一处不得体的。
只是,隐秘的欣喜渐欲泛滥。沈香罕见的,没有同谢青辩白,而是放纵这一句饱含深意的话在神魂里翻搅,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