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劳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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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信号有时会令人的声音听起来失真，可江辰也似乎不会，他声音透过外放听筒传出来，语气依然生动，甚至能让人想出他此刻多半略微挑眉，既坦然又带着点疑问，像是不知道怎么有人会这么问的样子。

    楚修言都说不好自己怎么把这人联想得这么清晰，想来要怪对方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才会出现这种“无形胜有形”。

    江辰也的关心和说的话都直白，他直接一通电话过来解释并不多此一举，末了，还又问楚修言一句：“你说是不是？”

    楚修言上身微微放松，薄家居服下脊背拉出一段流畅弧线，向后靠上坚硬木质椅背。

    然后一时没说话。

    他被江辰也“是不是”的有点不知该怎么接。

    江辰也是个不吝表达自身的人，这种直白外露的交流模式在楚修言过去生活中算少有。

    用社交辞令去应付，会显得不够礼貌。

    同样坦白自然地接受关心，对楚修言来说又有点“超过”。

    更别说江辰也来的时机还很凑巧。

    一个“耶耶野也”，一个不假思索打来的问候电话，正好分散了楚修言注意力，也转移了他之前在楼下差点为家人心梗的心情。

    楚修言感到自己可能该对江辰也说声谢谢。

    江辰也：“你悄悄睡着了？”

    扬声器里又传出了声音，这回对面把嗓音压得又轻又低，像说悄悄话。

    半天没等到回复的江先生看来已经自行做了状况猜测，还在那悄声感慨：“看起来确实没有大问题，秒睡也需要健康的身体支持。”

    楚修言：“……”

    楚修言咳嗽了一声，想表示自己还在。

    就听江辰也疑惑道：“睡着凉了？”

    楚修言干脆挑明说：“……不，是我还醒着。”

    ”噢。”江先生的音量自动从1拉到了10，又恢复了正常语调讲话，“没睡就还好，要是你睡着了还咳嗽，我可能要找一找楚家宅邸的电话，通知你们家的智能管家上来看一下了。”

    ？

    这是什么操作。

    楚小少爷头顶冒着问号问：“你让管家来看一下做什么？”

    江辰也好像就比楚修言还有疑问，他用一种非常正当，充满着“这还用说”的口吻回：“当然是怕有小孩半夜踢被子，或者是把自己房间的空调开太低。”

    什么玩意。

    谁小孩？

    楚小少爷变了一个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他一条腿虚虚踩着椅腿间的横杆，语气都拉了下来，跟人重申：“我，成年人了。”

    江辰也说：“可今晚宴会，是谁反问过我，有没有想过可能他本来年纪就小来着？”

    楚修言有那么一秒就差点被带歪，怀疑确实是自己给自己留了坑，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年纪小，跟不是未成年人，不是小孩之间冲突么？”他说，“而且我只是比我大哥年纪小，我大哥也比我父亲年纪小，你会管我大哥也叫‘小孩’？”

    最后这个反问举例很有效，江辰也在几秒钟后认输地说：“确实不能。”

    楚修言嘴角不甚明显地往上翘了翘，有种“拿到一局”的胜利感。

    然后冷不丁的，他目光垂落在木质桌面的某一点，看着那一小片纹路，飞快对江辰也说了声：“谢谢。”

    又习惯性补上一句：“劳烦你这么晚还打一个电话。”

    有些社交辞令是真被锻炼到了骨子里，心里没准备太客套也条件反射还是客套了。

    还好江辰也不拘小节——更准确点来说，是楚修言发现，这人好像压根不在意别人跟他说话礼貌或不礼貌。对方自有一套神奇脑回路，别人给什么话，只要对方想，江辰也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往下接。

    就比方说此时，听了楚修言的道谢与找补，江先生在电话另一头哈哈一笑。

    他用低沉磁性地声音说：“你在说什么？不劳烦，我现在可是你的娇妻啊。”

    楚修言：“……”

    江辰也：“联系谢兄的时候他已经和我对接过人设了，我懂，我现在充满无数吸引你注意的小把戏。”

    楚修言：“……”

    江辰也继续低沉道：“现在是娇妻深夜慰问时间。”

    楚修言静静挂上了电话。

    他唯恐自己手慢一秒，就要继续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并且让江辰也的形象在他心底反复横跳的东西。